单驹羊道:“那女子身份特殊,我不方便告知于你。但她知你为悬意门下弟子,此次必然来参加‘品剑会’,故而特命单某前来,转告你一句话。”
赵溯闻言,不明所以,便问道:“不知什么话?”
单驹羊正色道:“从今日起,江湖寄居客任君差遣,以赵少侠马首是瞻。”
此言一出,全场众人均愕然。“江湖寄居客”连朝廷任命尚且不顾,处身于武林之中,却又处事于江湖之外,是各门各派都欲拉拢的江湖独特势力,而今其首领之人单驹羊竟然甘愿让出其位,听命于赵溯,那岂不意味着此后悬意门便可以号令其众,大大加增了悬意门的江湖地位。
贺一章一捋胡须,喝喝一笑道:“没想到单大侠竟如此看重我们悬意门,此后两帮合为一帮,正可为江湖主持正义,惩恶扬善。”
单驹羊听贺一章所言,冷笑一声道:“贺掌门想是误会了,寄居客们只认赵少侠一人,却非悬意门何人都可以差遣的。”
贺一章闻言,脸色一变,没想到此人如此无礼,竟在众人目前揶揄于他。但单驹羊也确实未说过要忠于悬意门之言,竟真是自己臆断了,不禁恼羞成怒,一拂衣袖道:“
溯儿,单大侠所言,你可听见了,不知你何意啊?”
赵溯听单驹羊如此言语,已料师父必然恼怒,听师父问话,便对单驹羊道:“单大侠,赵某当日只是凑巧路过,无需那女子报恩于我,单大侠所辖寄居客均为江湖异士,一向特立独行,赵某自识无率众之才,单大侠更无需禅让。”
单驹羊向赵溯抱拳道:“单某知赵少侠所虑,故而今日只是表明态度,却不强求于你,我们今日便暂且离去,但无论何日,只要赵少侠相招,必应招而来。”说完,从怀中拿出一枚令牌,道:“此乃江湖寄居客首领令牌,今日便交予赵少侠,万望赵少侠莫要再辞。”说完,竟不等赵溯回答,将令牌塞到赵溯手中,便下台而去。
赵溯一时竟不知如何应对,见师父脸色阴晴不定,知师父已经因此事心生芥蒂,但当此之时,也只能收了令牌,从台下下来,垂手站于贺一章之侧。
从单驹羊与赵溯交谈,台下武林人士便开始议论纷纷。
有的说,这赵溯确实品性极佳,在江湖素有盛名,如今看来果然了得。
也有人说,贺一章已经老迈,明年便要到“耳顺”之年了,不如早些让位,估计这悬意门在赵溯的带领下,还会更有发展。
……
众人议论之声,声声入耳,如今回想起来,犹在耳边一般。
贺一章想到此处,不禁冷哼一声,对陈敬风道:“此事休要再提。”
陈敬风见师父沉思了片刻,终是不愿接纳赵溯回归师门,心内失望以极,默默地伺奉师父更衣,不敢再言。
尤之逊天未亮便已起来,开始着手准备师父大寿接待宾客事宜。此时正与三师弟顾太宜一起在门口迎接。
苦石派宗主林茂海已率子弟一早赶到,尤之逊见其所率帮众众多,知他向来喜欢排场,便亲自上前迎接。林茂海见是尤之逊相迎,也甚为满意,便道:“之逊,你师父呢?寿星怎么不早早出来?也让我们跟着沾沾喜气?”
尤之逊抱拳道:“林宗主亲率弟子来为师父祝寿,让悬意门蓬荜生辉。师父老人家在内室更衣,这会儿应该也便要出来会客了。还请林宗主随在下到前厅休息片刻,悬意门后山种得‘紫龙卧雪’今年盛放,烹的菊花茶极香,还请品鉴一二。”
林茂海听尤之逊应答得体,心中暗思,这贺一章果然**了一众好徒弟,本以为赵溯被逐出师门,对悬意门有损,如今看来,其门下‘悬意八子’果然名不虚传,看来想打压悬意门还要再待时机。便大笑道:“哈哈,如此便客随主便,全听之逊小侄安排。”
尤之逊微笑相应,将林茂海一众人等迎至内厅,安排在左侧尊位坐下。随行之人,子侄之辈及几位得意门徒便安排在林茂海后排落坐,其余人等引领至前院临时安置的棚内入座。
林茂海此次前来,本有意打压
悬意门气势,故而带了约有三十余人,此刻虽只来了他这一派之人,悬意门内已经热闹起来。
再过不到一个时辰,妙净门剑宗妙生也带了三子二女同来,妙生本育有三子一女,另一女子却是刚嫁过门的儿媳。此**态娇小曼妙,面容极美,刚一进入厅内,便引得苦石派上至林茂海,下至男徒都纷纷以目光追随。只是这女子虽貌美以极,却极为安份,天生的一对妙目,如今却只盯着自己的绣鞋,连抬头都少,让林茂海心痒难耐,不时用余光偷瞄着此女子。
妙生宗主年纪不过四十上下,但天生老相,性格也较为老成持重。当年他夺得妙净门宗主之位却是一波三折。上一任宗主妙狂生只有一个独女,名为妙钰清。这妙钰清与一般女子不同,却是个水性杨花的性子,当年竟与多名同门的师兄弟有染,最终东窗事发,被江湖人唾弃,无人愿意再登妙净门求娶。
妙钰清本欲寻死,妙生却不顾众人眼光,迎娶了妙钰清,且是入赘为婿,弃了自家本性,随着妙钰清姓了“妙”姓。妙钰清知他是为了宗主之位,但也感念其在自己危难时刻挽救了名声,故而一力促成此事。
妙生当了妙净门宗主之后,却是励精图治,在外不断吞并周遭弱小门派,其门徒日益众多,成为仅次于赤炼门的最大剑宗;对内,对门徒管理甚严,与其他门派不同,妙净
门等级森严,且不分亲疏,每年一届等级比试,以武艺强弱来定级别,故而妙净门的功底越加扎实,能人辈出。
但妙净门却只论武功,不论武德。一次,有一门徒在与同门比试之时,用诱敌之术,装作被伤,在对方上前探视之时竟一剑将对方刺死,妙生不但不责备,反倒言道:“比武相斗,便是如此,众人当勉励自强,机警以对。若有人觉得自己武艺出众,计谋强于他人,便是来夺了我掌门之位,也是甘愿。”从那以后,妙净门尚武之风更甚,却不讲究礼法,当年左使丁不二也是如此,只凭武艺高强,却品性不佳。
此次妙生来贺寿未携妻子同行,进门也不多言,找了一处位置坐下,却不与别人招呼,自斟自饮,与苦石派一方的景象截然相反。
尤之逊因见两派剑宗已至,便在内厅照顾。只留三师弟顾太宜在门前迎接后至的宾客。此时,从大街处走来一队人马,四马拉车,车冠以金线流苏装饰,车身雕刻精美,两侧侍从有十余人之多。那四马一看体态便知极为精良,四马同行,却无嘈杂之声,同步同趋,训练有素。顾太宜见状,知许是哪派掌门亲至,便上前几步,报拳行礼道:“在下悬意门三弟子顾太宜,不知是哪派掌门驾临,未曾远迎,还请见谅。”
那车轿之侧侍从之人见状,便命勒停马车,上前掀起轿帘,只见一白衣
女子,曼步而下,其容貌光洁照人,举止轻柔,宛若仙子一般。
悬意门门规森严,平日里虽时常出外走动,却鲜与女子接触,顾太宜见此女仪态万千、翩然而至,竟一时呆住了。
那女子见顾太宜失态,不禁莞尔一笑,上前施礼道:“顾少侠,小女子乃太合庄掌事元细泉之女元幼南,受家父吩咐,特到府为贺宗主拜寿。”说完,一挥手,身后之人齐齐端上八件贺礼,件件精美,特别是一尊圆雕福州寿山石,质地脂润、色彩斑斓、温润如玉、晶莹耀目。
顾太宜见状,忙还礼道:“原来是太合庄掌门千金元姑娘,悬意门与太合庄虽同在临泓,但平日来往较少,请恕在下眼拙了。太合庄生意遍布四海,富甲一方,此次元姑娘亲来贺寿,师父必然欣喜。还请随顾某入内,向师父引荐。”
元幼南微微一笑,道:“如此就有劳顾少侠了。”说完,回头一摆手,示意随从之人,在外相候,只带了四位丫环,携带贺礼,随着顾太宜而行。顾太宜见其知礼,更为倾心,虽在前引路,仍不时回头相顾,目光中露出情意来。
此时已近午时,四大剑宗除了赤炼门均已到齐,其他江湖上的知名门派也都陆续到场。尤之逊见时辰已到,便不再等待赤炼门,请了师父出来,准备正式开始祝寿仪式。
贺一章在众弟子的跟从之下,从内院走来,其一身酱紫色
交领金钱花纹长袍,白须胜雪,面色红润,仪表堂堂,确是一代宗师风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