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叫云影儿?”那极具磁性的声音温和而慈爱,如同慈祥的长辈,只不过声音里包含的年龄因素似乎有些对不上号。这声音听起来,明明还是一个三四十岁的人,但无崖子的真实年龄……好象已经有九十多岁了吧,我恐怕逍遥派的阿公阿婆都属于老而不死的那一类妖人……恩,可能他们跟修真界有什么关联,不然不可能会容颜长驻啊。
“听星河说,你不到一柱香的功夫就破了珍珑,并且轻松的领会了《逍遥游》的精髓,老夫……很想见识一下,你这等天降异才。”他悠缓的说道:“你过来,让我好好看看你。”
我怎么觉得这话听起来有点怪怪的,好象是……丈母娘选女婿?不对,是挑剔婆婆选儿媳……呸!这什么烂比喻?反正总
觉得自己好象是件待验收的货物,十分没有安全感。他刚说什么?珍珑?那盘乱七八糟的棋局?我竟然以清扫战场的形式把那个无敌的珍珑给破了?怎么觉得此过程比虚竹同志的经历还要戏剧?
我依他的要求走近阴影,此时外面天色已明,光线自屋顶的几处缝隙漏进,恰好照在了我身上,也恰好将他所在的角落耀亮。
朦胧的天光下,他安静的坐在地上,一身白衣,只于腰间束着一条黑色的绳子,连在屋顶横梁之上。我看不清楚他长的什么模样,因为那一头乌缎样的青丝若水流倾泄而下,铺了一身,更将他的脸孔遮掩住,只隐约露出些许温润如玉的白皙肤色。
书上对于无崖子的长相描写,基本都属于侧面描写,直观上的字数好象并不是很多,依稀只记得这个人外表岁数完全与实际岁数搭不上边。一个近百岁的老头,还有这样的身材这样的头发这样的皮肤,不管他长的怎么样,这都已算得上是个神仙级的人物了吧。
我缓缓蹲到他近前,问道:“您……今年到底多大岁数?”
无崖子轻轻笑道:“活得太久,已记不得了。”鬼扯,你师姐比你大几岁还能把你们几个的岁数记得比自己的手指头都清楚,你会不记得?不想跟我说怕吓着人对吧?
我又继续问道:“那盘棋,真的就是珍珑?”
无崖子轻轻点头,说道:“这棋局布下后,
数十年来无人能解,却不想竟教你这个小姑娘给解了去,这便是天意。”你的天意不是我,是虚竹好吧。
“以你的天资,我本也不敢揽过这名衔,只是老夫已等了三十多年,无法再等下去。如你不嫌弃老夫才疏学浅,老夫便将毕生武学才艺全部传授于你。你看如何?”无崖子这话说的,好象是在恳求我一样,搞的似乎像是求我收他为徒弟一样。
我连忙顺杆子爬上,客气道:“您这是说哪里话,有人肯收我为徒,我高兴还来不及呢。不管您教我什么,只要肯教就行。”说着规矩的跪了下来,朝着无崖子激动道:“师父在上,受徒儿一拜。”一个头磕下去,想想,又连续磕了八个,只听无崖子欣慰感叹道:“好徒弟……好……好……”
“从今天起,你便是我无崖子的关门弟子,有些事情也必须要知道。”无崖子深吸了口气,说道:“咱们这一派,叫做逍遥派,所收弟子,皆为聪慧貌美之俊才,掌门传至我处,已是第二代。现如今,逍遥派中,于我上辈,早已无人。于我同辈,还有两人,皆是女子。一位是我师姐,名为童秋云。另一位是我师妹,也算得是你师母,名为李秋水。往后你若见得她二人,切不可怠慢。”无崖子的师姐师妹,都是秋字辈的,却不知无崖子的本名又是什么秋什么。
“我于早年,收了两个徒弟。大徒弟
,就是星河。他的资质本来也是挺不错的,只可惜给我引上了岔道,分心旁鹜,去学琴棋书画等等玩物丧志之事,我的上乘武功他是说什么也学不会的了。我的二徒弟,叫做丁春秋。他与星河正好相反,一心痴迷武学,却连怎么做人也忘得一干二净。”无崖子的声音陡然颤抖起来,鼻息深重,愤怒凄楚之意流于言表,真气鼓荡,竟将脸前的长发吹至一边,将那张如精雕细凿而形成的脸孔,映在了朦胧的阳光中。
眉锋如剑,修长浓密,眼睫如水,清澈醉人,直挺的鼻梁下,漆黑油光的胡须直垂三尺,有些像戏中的美髯公关二爷。当然,我不是说他长得像关家老二,而是那胡子的质量特别的相似。我觉得吧,把他的胡子拿去做飘柔的广告,效果绝对不会比那些焗了再焗的明星们差。男人的胡子能漂亮到这个地步,那可要比他的长相更加让人惊奇。
我盯着无崖子的胡子浮想连翩,无崖子还沉浸在对丁春秋的痛恨中。“这逆徒,他的资质虽不如星河,但平日里一直装作聪明乖巧的模样,讨尽了我的欢心,处处对他照顾。谁知他竟会觊觎本门至高心法,明求不成,便突然发难,将我打入深谷之中,老夫险些丧命彼手。幸得星河装聋作哑,瞒过了逆徒耳目,老夫才得苟延残喘,多活了三十多年。这三十年来,我只盼觅得一个聪明而
专心的徒儿,将我毕生武学都传授于他,派他去诛灭丁春秋。可是机缘难逢,聪明的本性不好,保不定重蹈养虎贻患的覆辙;性格好的却又悟性不足。”
“你解开珍珑那会,我就应当现身相见,却又思虑良多,布下关卡再试你的心性。上天怜我,竟让我等到你这一个奇人。我逍遥派,总算后继有人了。”他感慨的拉住我的手,感觉到他的手心很柔软,根本就不像普通定义上的武夫,再次好奇他的驻颜秘诀。
“师父……”我刚准备问他日常的养护之道,就觉得脉门上一热,一股热力自手臂上升,迅速无比的冲向心口。我怔了怔,还没反映过来怎么回事,那股热力又收了回去,无崖子抬眼看我,奇怪道:“你竟真的没有丝毫内力?”
我抽了抽手,没挣脱,挤出一个微笑,说道:“没有可以慢慢学嘛,我学东西又快,你只用教我怎么练就行了。”
无崖子摇头道:“内力真气并非琴棋书画,想我年轻之时,也有那过目不忘的本事,但这武功,却只能一朝一夕苦练,方可大成。”
我立即表态道:“没关系,我可以慢慢练……”
无崖子苦笑道:“你可以有时间慢慢练,我却已没多少时日了。”他……他该不会是要传功吧,千万别啊,残杀美男的罪名我可担当不起!
“师父……”我慌忙劝解道:“你还没试就怎知道我练不出内功?就
算我真的得一步一步慢慢来,那也得先把配合的招式学一学吧。您可千万别想出什么危险的速成法子,我知道武功这玩意得循序渐进,从基础抓起的。你要我找丁春秋清理门户可以,但你一定要看到他跪在你面前给你忏悔!”
无崖子明眸微眯,轻皱的眉间隐藏着数不清的疑问,修长的手指微微动弹了两下,而后轻轻一笑,说道:“是星河告诉你的吗?也罢,真到了那一天,再行不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