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怀疑的看了我一眼,伸出手,大概意思是要拿走这封信。
我收回手,又自袖中掏出七封,在他面前晃了晃,指指自己,再指指名字,意思是我要亲自去送。
聋哑人啊啊哑哑的胡乱比画了一通,转身朝山林深处走去。他什么意思?我没学过手语啊,不会是叫我跟他一起过去吧……哎……等等我!
穿过竹林,又入松谷,山风过处,松声若涛。在林间行了里许,眼前豁然敞亮,只见一株六人合抱的古树立于正中,树后是三间乌黑的木屋,屋前为几块大石堆成的桌椅。一灰袍的矮瘦老人坐在石椅上,对着桌上的放置着的棋盘不知在思考什么。
聋哑人上前咿咿呀呀的比画了一番,指指我,那老人缓缓转过头,枯树皮一样的老脸皱到了一起,除了皱纹和胡须,他的脸上好象就没别的东西了。这行头这架势这长相还用猜吗?看过天龙的人都知道这干巴老头是谁了。
我近前恭敬的将七封信递了上去,苏星河一封接一封的拆开,再看我时眼睛睁大了些,我才看清楚了那堆皱纹之下还存在着一条闪着精光的细缝。
“……”苏星河盯着我足有十来分钟,眼中精光聚而不散,看不清楚眼珠的动向,却可以清楚的感觉到他的视线如同X光
。
我努力保持轻松站立姿势,面带微笑,供他审查,只见他招招手,点点面前的棋盘,朝着我点了点头,一脸严肃。我满腹疑惑的走近棋盘,对着一满盘密密麻麻的棋子,只觉得眼花缭乱。
苏星河的意思,是让我帮他解棋局?珍珑吗?不大可能,现在应该还没到解珍珑的时候,难道是他自己发明的什么残局?我指指棋盘,又指指自己,以询问的眼神看着苏星河。他挑出范百龄的那封信,两手捻起拿至眼前,轻轻摇头,大概意思是他不相信范百龄的陈辞。
我舒了口气,原来这又是一个很没意思的测验。苏星河将白棋放到我面前,我摸着下巴看着满目棋子,根本找不到能够下子的地方,这完全都已经把路堵死了,往哪挤都挤不出去,不清理出点空间,又怎么能从长计议?
棋盘上能够清理的地方很多,可小打小闹的于大局没什么影响,想要获得一线生机,只有放弃一角天地。我把子落在了一片黑白挤得密密麻麻的位置,在困死一片黑棋的同时,自己也被堵死了大片。
苏星河指着我的下子之处,眯缝眼瞪成了圆溜溜的两颗小珠子,胡须乱摆,显然激动异常。我慢条斯理的把围死的那一片黑子白子拿了下来,手一摆,请他继续。]
“哼……”苏星河气得哼哼唧唧,抓起一枚黑子重重的落下棋盘。这老头往哪走呢?他完全还搞不清
楚状况嘛。我随意的落子于清理出来的空地上,苏星河咦了一声,手执棋子迟迟没有落下。
我等了老半天,腰一弯,偏过头,看着苏星河皱成了花卷的脸,问道:“如何?可以过关了吧。”
一滴冷汗自苏星河额角淌下,他放下棋子,闭了闭眼,说道:“你明日再来。”他把棋盘一抱,起身就往屋子那边走去。
“……”他不是聋哑老人吗?怎么一盘棋就让他忘记自己装聋作哑的初衷了?他就不怕丁春秋的无敌卧底小密探了吗?
我在山谷里随便找了个角落将就了一夜,第二天天没亮就守侯在了古树下。不知道苏星河是不是也一宿没睡,我只是不小心踢到了一块小石子,某屋里就传来苏星河苍老的声音:“云姑娘若来了,就请进吧。”
我应声推开正中的那间木屋门,里面只有一张床一张桌一把椅一幅画一个人,其他什么都没有。因为无窗,又没点灯,屋里的光线暗淡到几乎什么都看不到,苏星河坐在桌前,将平摊在桌上的画推近了我,说道:“姑娘请看看这幅画。”
我就着门外微薄的天光细细的端详,画中只有很浅很淡的几道线条,其中一道线条之上一点浓墨稍显狭长。这画好抽象,画的什么啊?
“以姑娘看,此画所绘为何?”苏星河求教一般的询问我。
“这个……天高水静,鲲化鹏翔……是庄子的《逍遥游》吗?”有关逍
遥派的一切我都很不自觉的往逍遥这两个字上面去想。
苏星河停顿了片刻,说道:“逍遥?姑娘可知何为逍遥?”
“我觉得吧,率性而行,问心无愧,顶天立地的人,最为逍遥。”怎么逍遥,还不是看人心里是怎么想的,这个答案可能统一吗?
“问心无愧?这世上,能有几人当可算是真正的问心无愧?”苏星河长叹一声,若有所思,说道:“姑娘的资质确实非常人所能相比,老夫昨日已见识过了。只不过,有些学问,只凭聪慧,未必能学得会。比如你方才说的那些,你自己又能做到吗?”
你在教我做人啊?虽然我做人做的是有点问题,可你也未必是个成功人士啊,你要很会做人的话,还会被你师弟逼到装聋作哑的地步上?我淡淡的答道:“做不做得到是一回事,有没有去做是另一回事。不管我能不能做到,起码我一直在努力的做。”
“呵呵,姑娘所言甚是。对了,听闻姑娘音律造诣非同一般,老朽许久未能听得世间仙音,不知姑娘可否弹奏一曲,也让老朽品评一番?”他收起了画,又不知从哪个角落弄出把琴来,摆放到我面前。
我默然的看着面前这把落满灰尘的古琴,猜测这老头所有的用意。他是想考我的本事,还是想测试下别的什么?会不会我在弹给他听的同时,无崖子也躲在什么地方参与审核?这一路过来大大小
小的考试都多少回了,考官换了一个又一个,考试的学生却一直是我。我好象又回到了高三下学期那个恐怖的时间段,大考小考天天都在考,考的都已经麻木了。算了算了,考就考吧,谁让人家是终极考官呢,我就努力的给他交一份满意的答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