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真教武功何等博大精深,周伯通却一股脑的将常人要用几十年时间苦练才能领悟的心法和招式口诀以及运用诀要传给了丘翳风,若非他心志坚韧、头脑异常,怕是没被造就成才,就已中途夭折了。
丘翳风能够完成这么大的工程量,无论对身心都是一个超负荷的考验,十几天里每天都要硬记百余招式的口诀和应用法门,起初几天他还能轻松做到,毕竟都是简易的基础招式,而越往后越繁复,虽然招式越来越少,其中的变化却愈加艰难繁琐,他半点不懂其中奥意全靠强记,到最后每日头脑发烫几乎让心力耗尽。幸亏他在前世就有一种常人不及的能力,常能做到记着后面的就遗忘前面的,否则累死他也无法记下这么多知识。
即便如此,丘翳风在周伯通走后,也是立刻垮掉,躺在床上的他头脑昏噩、身心疲累,胸中滞闷的几乎欲死,直到数天后才好转,可吓坏了牛家人,连唯一的老母鸡也炖汤配着稀饭给他喝了。不过他整个人都像大病了一场,又接连休息两天才开始重新练武。
每个学武之人,修习内功之前都必须识得穴位经脉,丘翳风先前也在任涛教导下认识了人体的各大要穴和他当时所练功法的运行经脉,之后修习枪谱让他对于其它穴位和经脉又了解了不少。再后来,周伯通在教全真心法之前又用心指点了一次身体上大多
经脉穴位的所在,他一一认真记忆印证,自此武学大门前至关重要的一道障碍他已悄然越过。
感觉身体好转不少,丘翳风勉强提起一点精神按全真大道诀修炼起来,初时极为艰难,丹田之内的刚烈内息一经调动就走回枪诀的行功路线,无论如何也无法让它改走其它路线,无奈之下他只得放弃这种做法。
他不堪忍受现在奄奄欲坠的状态,咬牙将丹田内的真气提出让它慢慢散于体内,平心静气,抱元守一,如初学者般按照全真心法修炼内力,歪打正着不一会就见到了功效,丹田内缓缓汇出了一丝微弱气流。丘翳风赶紧集中全部精力按照修练法门引导着它小心的过经走脉,艰难的打通了数个小循环,散乱于胸腹之间的内力一丝丝被凝聚,这股真气越来越粗壮,运行也不断加快,感觉到差不多了,丘翳风直接控制它冲击较难通过的几处穴道,只听“波”、“波”、“波”数声,这股真气如蛟龙入海,过“气海俞穴”、破“志室”、走“肾俞”、突“商曲”、入“章门”,……一路势如破竹打通四处小循环,终于能够勾尾衔接,畅通游走。
丘翳风大喜,却也不敢再冲穴下去,没人教导他,他不知道内功修行当如何行止,还是自己谨慎摸索为好。他内功修炼到这一步已经比得上全真教入门数年的小道士了,究其原因不外乎三点:一
是因他年龄幼小,资质绝佳修习内功比常人更为容易;二是曾经差点被殴打致死时,青袍老人不惜耗损真元用几十年的精纯功力为他推宫活穴,虽然离开仓促但仍为他疏通了身上不少的经脉;三是他练出的内力吸收混杂了以前小成的暴烈真气,才能势如破竹、勇猛前冲,否则以全真教内力的中正平和哪能如此勇猛精进,不过冲穴过程中也中和了真气携带的烈性,内力转而醇和起来。
气收丹田,丘翳风心怀舒畅,只觉体内温润清透,气力绵绵不绝,精神振奋之下,身心疲惫几乎扫尽。如此一连数日,丘翳风除了每天早晚按全真大道诀修炼内功,其它时间只是对着面前的一堆木版、树皮沉思。
月余之后。“小风哥哥,干么烧了这些刻字的木版啊?你才教了我一半呢”,小朋问道。
丘翳风道:“留着它们是祸害,不如烧掉好。”其实他是不想留下前世的一点痕迹在这个世界上,“其余的我以后慢慢教给你,走吧,咱们练习拳脚去”丘翳风接着道。
这许多天来,丘翳风将“天山飞渡”、“退马势”、“风扫落叶”等数路入门拳脚一一细细领悟体会,演练纯熟后教给了小朋。小朋初时练气打拳只为好玩,他本来是粗朴坚韧,所以开始时练的颇为用心,但练习数日后身心舒坦,就欲罢不能了,对丘翳风的教导更是言听计从。他虽然
看起来憨厚朴实了些,可并不愚笨,丘翳风耐心将要领教导几遍,就能牢记于心,一招一式认真到位。近一年来,丘翳风常常讲些后世的趣闻故事,刻意启发他的心智,渐渐的一个记住了现代人启蒙教育故事的孩子逐渐成型。
这天傍晚时分,正在小朋在一边打坐回气,丘翳风细细琢磨全真剑法之时,忽听十几丈外传来数声响动。丘翳风略感诧异转身凝神观瞧,果然看到几个鬼鬼祟祟的身影正向林子靠拢。丘翳风唤醒小朋,“嘘”了一声止住他的话语,拉起他,二人隐入草丛急往家中奔去。
随着这几个身影靠近,牛家一家人紧张的从门缝向外看去,发现他们竟穿着官兵服饰。牛大叔认出他们分明是金兵,不过看他们衣衫褴褛、落魄至极的样子,恐怕是败逃的残兵游勇。其中一个衣衫铠甲还算周正的军官模样人直奔村口的牛家而来,余下几个在另一个头领带领下悄悄扑进村里,不久就听得一阵鸡飞狗跳之声。
且看走向牛家的金兵军官,他将头盔脱下夹在左腋之下,右手按着刀柄,步伐沉稳地缓步走来。丘翳风借着月光打量此人,只见他身形瘦长,散发帔肩,但行走间凛然生威,气度非常,若不是形容疲惫,沉郁之气甚重,自有一股慑人心魄的力量。
丘翳风见来人非同小可,急忙让牛大叔一家躲入地窖,牛大叔他们怎肯,一
番劝搡未果,年青军官已推门而入。丘翳风只好手握尖棍大吼一声跃出,拦在众人身前,随即挺棍便刺,这一刻一紧张他也顾不得招式不招式了。他修习内功已有一年多,虽曾有断续,但仍旧气力大增,这一刺倒也不容小觑。
年青军官猛然间见棍尖攻到,大吃一惊,习惯性的撤步格挡,才险险避过这一击,不由得吓出一头冷汗。他挥挥发麻的手掌向前看去,这才发现出棍的是一个七八岁的孩童。虽然惊愕,却也容不得他多想,此时丘翳风的棍又已攻到。这次青年军官已有准备,见棍间直刺小腹,伸手便抓,并没有把对面的孩子太放在心里,他正要顺势摔那孩子一个跟头,没曾想攻来的棍尖竟虚晃一下快捷异常的直奔左小腿扎去,眼见格挡不及,只得向右滚倒,却还是迟了半步,只听“哧”一声,棍尖划破裤管已扎入小腿后部。
火辣辣的疼痛传上心头,年青军官再也顾不得面前的孩子不孩子了,“仓啷”一声拔刀出鞘、挥刀便劈,动作威猛异常、快捷绝伦。正迈步要再刺一棍的丘翳风惊鄂地看着这凌厉刚猛的一刀,暗道:“不好”,他呆呆地站在原地,不知如何破解,只好静等这势如破竹一击的来临。听着牛大叔一家的惊呼,丘翳风心里猛的一颤,在求生yu望的挣扎下鬼使神差的左踏一步,身体微曲,将棍尖斜向上送
出,看似平淡无奇实则玄妙无比地刺向金兵咽喉,只不过慢了年轻军官一线。
眼见刀锋马上要劈入孩童的头颅,青年军官心中有些不忍,暗道:“罢了,我又何必伤这无辜孩童性命”,于是刀势立止,锋利的刀刃悬在了丘翳风头顶。不曾想斜剌里一个棍尖破空刺来,看似缓慢异常、朴实无华,实则快急无比、直摄人心,青年军官一看挡也挡不住,只好看着它一寸寸逼近咽喉要害。
在死亡来临的时刻,年青军官忽然双眼澄澈,神采崭然,看得丘翳风心中一悸,暗道:“可惜”,可这一棍是他精气神、招意力合于一体而发,根本无力收撤,只能无奈的看着棍尖刺向对方。
“嗨”,一个大扫把直接打在年青军官身上,让他趔趄了一步,这一下来得恰倒好处正好让他借力堪堪避过这要命的一击,代价是脖子前划开了一道大口子,却免去了一死。原来是小朋正拿着扫把打了过来,只听他嘴里骂道:“我打死你个王八蛋,我让你凶”,一下又一下轮了过去,军官眼神平淡默然,任由扫把打在身上。
丘翳风喝止道:“好了,好了,别打了,别打了”。小朋疑惑的问道:“那是为什么呢?”。
丘翳风不答,来到金兵军官面前问道:“你是谁?你们怎么会来到我们村子?”。年青军官黯淡的眼睛略带赞赏的看了一下丘翳风,缓缓地将事情
原委讲了出来:他们七人属奉宁军一部,半月前与蒙古人一战,奉宁军节度使临阵脱逃致使金兵各自为战,惨遭大败,被蒙古兵杀得四散奔逃。他率领的右军左营仅剩下五十余人一路南逃,却被蒙古游骑衔尾追击,能活着到这里的只剩下七人而已。
青年军官叫孟瑛,出身于没落世家,蒙古人入侵,他全家惨遭杀戮,为报仇雪恨才参军杀敌。几年来他立下赫赫战功,被称为“左营三虎”之一,只是不曾想朝廷腐败,将领无能到了如此地步,眼看大金累战累败,大片江山拱手让人,报仇的希望一点点熄灭,他早已彻底心寒。在逃亡路上,他迫于生计又多做诛心之事,内心已是痛苦不堪,只能在昏昏终日中逃避现实。刚才的生死之间,他幡然醒悟,“大丈夫既生于世,当做顶天立地之人,最大莫过一死,如何能蝇营狗苟偷生于世”,心灵得以解脱性命自然也看得淡了。
“希望你能保护好我的家人”,丘翳风眼光灼灼的看着孟瑛道。看到他点了点头,丘翳风转身奔向门外,身后家人拦也拦不住,小朋见状握着个大扫把紧随而来,也浑然不知畏惧为何物,牛大叔夫妇大急,赶紧追去,孟瑛点了他们穴道,不理小铃儿的谩骂,道:“放心吧,他们武功不错,不会有事的,你们跟去反而会成为累赘”。
冲进斜对面的刘大叔家,看到的
情景让小朋目眦欲裂,他直冲趴在刘珍身上行苟且之事的金兵而去,举起大扫把,像疯了一般兜头便打,金兵提着裤子,狼狈躲闪。系上腰带的金兵狞笑着刚想一刀劈死小朋,就愕然的扑倒于地,后背上的木辊还在不停颤抖。
丘翳风回眼打量,见刘婶早已死去多时,而刘珍一丝不挂的仰躺桌上,圆睁的双眼上还挂着浅浅的泪痕。为她拭去她嘴角的鲜血,丘翳风将整理好形容的两具尸体放好,不理还趴在地上哭泣的小朋,拿起大刀便疯狂地向街上冲去。
这一晚丘翳风双眼血红状若疯魔,不管不顾地使尽杀招连杀了金兵四人,整个身上都沾满了血污。另外两人被痛哭大嚎的小朋在丘翳风的帮助下干掉。在丘翳风杀死被他点中穴道的第三个人时,小朋就举着扫把追来了,跟金兵火并时,他完全是全无章法的猛打猛拼,后来也许是渐渐醒悟了时不时夹杂起两下拳脚来,令丘翳风不禁刮目相看。
后店村十几户人家有三家家破人亡,其余户户遭劫。埋葬了刘婶母女以及其余两户人家后,全村人都陷入了沉寂,如死灰一般的沉寂,丘翳风从他们脸上看到的完全是痛苦和无奈,其中夹杂着一丝丝迷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