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赵溯沈巽撑起一叶孤舟,向桓台而去。
秋日里的渭水安静平稳,不似夏雨时的饱满,也不如春风时的狂躁,却像温柔女子的一抹含情的眼神,让人心神荡漾。
秋色斑斓,两位皎皎君子立于舟上,好似一幅好友秋游图,让人赏心悦目。
将至午时,二人的小船已经驶到主航道,放眼望去,渭水苍茫辽阔,两侧群山挺拔峻秀,景致迷人。远处,尚有几艘商船或运货或渡人也都趁着风平水稳极速行进着。
赵溯与沈巽一时无话,只随着小船前行。但二人以内力催桨自然更快些,不一会儿已经瞧见了前方一艘商船的船尾,但见船尾刻着一只神龟图像的标识,应该是商家固有徽记。船身吃水不深,船上货品应该并不重,此时也正是换季时节,许是一些布帛之物,运到桓台上岸,再送往临泓,这也是各路商家常走的一条水上商路了。
两人行舟越行越快,马上便要与大船擦身而过之时,突然大船船头向二人小舟倾斜而来,二人赶紧收回内力,又运劲将小船停住,方才避免一头碰到大船之上。
二人这一停一晃,都有些底盘不稳,随着小舟晃了三四下才稳定住身子,沈巽眼神凌厉地看向大船,沉声道:“出来!”
赵溯见沈巽脸色,轻笑一声,知此事不会就此完结,便向着大船一抱拳,按江湖礼节招呼道:“朋友,江湖相逢便是有
缘,不知可否一见?”
那大船上却无人响应,但却也不让路与他们。赵溯略提高音量,又道:“船上的朋友,我兄弟二人行船去往桓台,不知是不是无意挡了你们的航道,只要言明,我们调整一下也可。但如今两只船头相抵,却是彼此耽搁,不如请朋友露个面,我们商议一下可好?”
谁知大船上仍无一人回答。赵溯不禁也有些诧异,他多年在江湖上行走,先礼后兵是他一贯的行事准则,但无论是礼是兵,也总要有个对手才行,如今不见人,只见船,总不能和船动手吧!
沈巽此时已失了耐性,一个鹤冲云宵,已经跃到了大船之上。赵溯见状,深怕船上有诈,便也施展轻功,上了船。
赵溯上了船,环视下四周,发现甲板之上摆满了一摞摞的货品,秋风吹动,压得不实的边角可见到是棉花、布帛等物,正如自己所想这是一艘去往临泓的货船。
船舱分为上下三层,船底应该是水手划船及船上放置日常用品之处,且船底较一般船底要高出许多,足有一丈,显见是可盛重物、入深水的货船,上面这两层便是会客及船上之人的居所,四周皆窗,虽然不算富丽堂皇,但也装饰雅致。船头处尚雕刻着与船尾相同的图形,神龟力稳且大,很多船家会绘刻这样的图案以祈求行船平安。
二人从踏上船板,但感觉此船有些怪异,如此大的商船,船
底划桨之人也该有二十人之众,船屋又分上下两层,也不会空置,这么多人在一起,怎么会一点声音也没有。
两人对视一眼,不禁提高警觉,不再说话,慢慢地向船屋靠近。
刚走近船屋,二人便见到了诡异一幕,原来这船上并非无人,却足有四十余人,看衣着打扮,有些应是划桨的船手,有些应该是船上的商家及搭顺风船的船客,但如今这些人都一动不动地蹲在地上,手中各捧着一碗水,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水碗,好像世间万物都不及这碗水重要一般。
赵溯此刻方知,不是无人回答自己,而是无人有空去应酬于他,那船头突然打横应该也非有意为之,却是因为无人掌舵,所有人都在这里盯着水碗,却无心他事而致。
赵溯见状不禁感到好笑,这四十余人看起来便是寻常的商家,如此不顾商船航向,又不顾货品得失,只专注地盯着手中一碗水,却不知是何意。
此时,只见一人因长蹲脚麻不稳,突然歪倒,尽管他赶紧蹲正,但水碗中的水到底是泼出去几滴。
这几滴水从水碗中泼出,汗珠子便瞬间从那人额头渗落下来。只听一个脆生生地声音道:“得,到你啦!”
那人扑通一声趴在地上,磕头如捣蒜般,哀求道:“求姑奶奶饶命,小人家中还有八十老母,三岁小儿,求姑奶奶再给小人一次机会吧!”
“游戏规则定下来就是要让
遵守的,咱们之前不是说好了,此刻怎能抵赖?再说你这说词,啧,啧,就没点新鲜的吗?这么大人了,说话不动脑,做事也不动脑,没脑就算了,还四肢不协调,这么多人蹲在这儿,就你端不稳,你知道吗?这是老天爷替我选的你,又怎么能更换呢?”
说着话,一个身穿黄衣的女子从里间缓缓走出,其面容可爱,便像邻家小妹一般,双眼透着因计谋得逞的顽皮笑意,嘴角微微上翘,更显狡黠。
赵溯见到此人却不禁一笑,朗声道:“古妹妹,你如何在此处?”
那古樱婵正笑盈盈地看着求饶之人,期待着接下来的惩罚,一抬眼见到赵溯,双眼瞬间迷成了一条线,喊了一声:“大哥哥。”便轻快地跑了过来。
赵溯陡然见到古樱婵也是甚感欣喜,但眼前一幕仍是无法理解,便疑道:“古妹妹,这是怎么回事啊?”
古樱婵指着尚蹲在地上不敢动弹的众人道:“你说他们?”
赵溯点点头,古樱婵不会武功,不知却是以什么手段戏耍了这些人。
古樱婵笑笑道:“我一会儿和大哥哥说。”转回头对众人道:“本姑娘今天心情好,之前的事儿便算了。”
众人如蒙大赦,便又一起抬眼渴望地望着古樱婵,古樱婵道:“你们把手里的水喝了,说你们蠢却不是冤枉你们吧?解药不就捧在自己手里?我让你们别洒了,还不是为了你们好。”
那众
人听说,赶紧捧起水碗,“咕咚咕咚”喝下去,如饮甘泉一般。
古樱婵说完不再理众人,上前拉着赵溯的衣袖道:“大哥哥,你如何在此?可真是巧,这便叫千里有缘来相聚啦。”
赵溯听她说得亲近,也从心底涌起一阵柔情,轻声道:“古妹妹如何从谷里出来了?为何未与婆婆同行?这些人又因何受治于你呀?”
古樱婵笑笑道:“大哥哥这么些问题,却是让我先回答哪个好呢?”
赵溯也会心一笑,道:“却是着急了些,不如我们到我的小船上慢慢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