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屈臂点向澹台平静。
澹台平静表情一肃,身前浮现出一尊幽绿色水滴模样的器物,水滴状器物感受到了武玄天指间的剑意,恍若真的变成了一滴水珠,滴出了两条水线,如月画弧。
澹台平静身前,变得涟漪阵阵,随即形成一面等人高的透彻明镜。
观音宗有两件顶尖法器,一者是出自大奉王朝画圣隋英的陆地朝仙图,用以镇压江湖风流。
另一重器,则就是澹台平静所用的这件法器,名曰月井天镜,镇压世间一切邪崇。
二者都是在天时地利下因缘际会得天地气运而生,与练气士的上体天心之间相辅相成,澹台平静掌这尊法器数十年,早就与钟天地灵秀的月井天镜心意相合,甚至能在其中借到一丝天意为己用。
相比于澹台平静身前虚空凝镜的异象,武玄天这一剑指就显得朴实无华。
然而,武玄天在一指点到月井天镜上时,那面镜子顿时就布满了碎痕,连着镜子后面的澹台平静也都如琉璃落地般的碎裂开来。
澹台平静当然不会只有这点手段,在她身子刚刚碎裂的一瞬就出现在了武玄天身后,月井天镜中流出一条长河,向着武玄天背后涌去。
武玄天左脚划出一个半圆,身子回转,先前一式剑指意气未绝,再而点向那道水流。
剑指碎河流,然那水流无根无源却似无穷无尽。
澹台平静淡然说道:“如此,可换不来我观音宗的坐沧海观天下。”
在她说完,水流蓦然成冰,寒气直将地面冻出了一层层冰霜,四季如春的岛上,骤然风雪漫天。
与此同时,那些感觉到岛上气机有变的练气士们纷纷出门而来,观音宗一宗就可抵北派各宗辅龙派练气士,并不是传言,人们都说同行是冤家,宗门一直都偏居一隅,但并非时时都这么安静,无数年来,几乎每过几年都会有北派之人前来找事,刚刚让岛上气机变乱的一道气息,明显是自己等人不常见到的宗主引来,这是有强敌而来。
霜雪如刀,却难有一片落在白衣和尚身前。
忽然,岛上风雪化成万道雪剑,随着武玄天剑指向前,纷纷刺在了那道凝成冰霜的河流之前。
准备好家伙事驰援宗主的那些练气士们看到那白衣和尚这么一手,纷纷张大嘴巴,这人的剑道看之普普通通,其间蕴含的指玄境界却如此玄妙,竟能做到夺月井天镜的异象为己用。
冰河寸寸碎裂,化成的冰晶,碎裂在空中,就像是被风打散的雪白沙砾。
长河无量,冰河无量,碎裂成雪白沙砾的冰晶自然无量,只消几息的时间,沙砾就铺满在了临海的所有沙滩上,然而,那条冰河还是那么长,武玄天的剑指距离澹台平静的身影还是原先的那段距离。
“先是由虚化实,又是由实化虚,这座江湖,有意思的地方真的太多了。”
武玄天眼中亮起了跃动着的波澜,指前剑气消亡,剑意还存,点在了那滴幽绿色的水珠之上。
虚实转换,就如生死轮回,常人难以捉摸,但在武玄天观武当道经明悟的大指玄境下,总能寻到其中的一些蛛丝马迹,在他来到这个江湖,看遍吴家剑冢藏剑山十万剑,走了那两禅寺千佛殿千人千拳的彩绘足印,早已生了某种难以言明的玄妙蜕变。
万剑胜一剑,总有一剑能进入到虚实转换之间的真实节点,那就能破澹台平静的月井天镜。
幽绿色水滴的颜色顿然变浅,武玄天剑指在点到月井天镜之上时也收回了剑意,两人都不约而同的收手。
澹台平静看着眼前一朵雪花散于天地之间,生出修长的玉手握住面前那点水滴,开口说道:“这一剑,可称为指玄境界最强一剑。”
武玄天抱回女婴,见到她没有被刚刚岛上变换的气机吓到,宠溺的捏了捏她的脸颊,然后才看向澹台平静说道:“练气士的一品,既有天象之势,又有指玄的洞察天地气机规律之能,在下这一剑,放在练气士身上,也能称得上是练气士最强一剑。”
澹台平静没有反驳这句话,事实上,此时的她生不出一点拒绝这一剑的想法,便是沉思斟酌起来,坐沧海观天下,虽是观音宗的入门之法,可也是观音宗历代门人能飞升天界最基础的一步。
甚至可以说,观音宗能以一宗之力抗衡北派练气士诸多派系,与这一步同样脱不了干系。
白衣僧人的这一剑或许可有可无,但观音宗的坐沧海观天下却不能没有。
这时,观音宗深处,忽然有一道仙云飞来,仙云之上平躺一幅以锦丝玉绳捆着的画卷,武玄天面上杀意顿生,一手握在胸臆剑柄上,便要拔剑斩画。
“阁下且等一等。”
一道老妪急切呼声从围观人群中传来,同时,那幅画卷也停在了武玄天身前没有再继续动弹。
武玄天看向人群中乘风走来的一个老妇,其人气机虽不像澹台平静深远,只这乘风做派,也必然在一品境中走出了很远,一门两一品,甚至孤岛上还有可能有其他的一品练气士……这观音宗,当真是得天独厚。
“得天地馈赠而成的法器,都有各自所载之天命,灵性不弱于人,此物是我观音宗的另一重器陆地朝仙图,与阁下刚刚见识过的月井天镜齐名,老身是当代看守此物之人,阁下放心,它没有恶意,而是寻到了它的天命之人。”
武玄天正是疑惑不解,怀中弟子忽然挥动起了手臂,而此时那幅身在祥云之中的画卷,在云中徐徐展开。
澹台平静如沐春风般的笑了起来,说道:“适才在下还在疑惑,足下不入陆地神仙,又不通练气之法,仅凭着一身大指玄是如何寻到我观音宗的,原来是带着一位与我观音宗有缘之人。”
……
与此同时,剑山上也不知是怎么了,一柄柄本来是死气沉沉的剑就像是活了过来,无数道剑意剑气随处可见,那些在山上寻剑的吴家子孙只能一个个龟缩在山脚下,满是惊惧的往万里无云的剑山上去看。
此时剑山顶上,剑气如一张大网来回游动,但每当临在那个盘膝而坐的少年身前时,总会有几缕剑气会被少年身边的气机吞噬。
某时,邓太阿睁眼起身,冷冷扫过山顶各处存放着的名剑,整座剑山顿时变得安静起来。
他掸了掸身上的灰尘,将双手缩在袖中负于身后,缓缓下山。
等到了山脚,有一剑自山上追来,他停步看向那柄剑,很是冷静的摇头说道:“回去吧。”
那柄剑倔强的像个孩童,不断摇晃着剑身显得异常固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