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锋禁不住苦笑,回头将方倚云轻轻揽入怀抱,凄然道:“倚云,我知道你冰雪聪明,再也难瞒过你。好吧,那就让咱们一家在这小院里弹琴赏菊,静享天伦。等那毒观音来时,咱们再放手一博,就算不敌,大不了同归于尽。”说罢挺一挺腰身,牵起妻女的手,向前院走去。
一夜
无话。
第二天一早,吴锋就走到前面茶厅中坐下,吩咐伙计道:“小乙,今日先不忙开门,你先去将郭爷、解爷、佟爷请来,就说我有要事相商。去吧。”伙计答应一声出门而去。
时间不长,脚步声响,门开处,三个中年男子走了进来。那吴锋并不起身,只抬手示意三人坐下。然后吩咐伙计:“小乙,沏好茶你到门外看着,不要让外人进来。”小乙答应着出去了。
吴锋端起茶杯轻抿一口,目光在三人上逐一扫过,沉吟半晌,开口说道:“三位贤弟在此伴我多年,时时暗中相助,若非如此,恐怕我也难得安静渡日。大哥在此先谢过了。”
三人中一满脸虬髯的黑面汉子猛然站起:“大哥说的这是啥话,咱们兄弟历来同生死共患难,只要俺解庆有一口气在,别人就别想伤大哥一根寒毛。这有啥好谢的,大哥这不是和兄弟们外道了吗?”
这时坐在下首那位瘦长汉子开口说道:“三哥,你总那么性急干什么?先听大哥把话说完不行吗?”
就见吴锋摆摆双手,示意二人坐下,目光转向一直没说话的矮胖男子:“子鱼,咱们兄弟中就数你深沉多智。我今天请你们来,想必你也猜得到是为什么。你怎么不说话?”
那矮胖男子慢悠悠地站起,笑道:“是不是大嫂不肯走?”
吴锋点头苦笑。
矮胖男子负手踱步,神态优雅:“兄弟们探知大嫂
寻来时,早就料到这个结果。大嫂性情刚烈,对大哥又用情极深。当初找你不到,且不知事情原委,也就罢休,如今却又不同,她现在岂能轻易离开你呢?大哥今日请我们过来,无非是知道柳媚儿眼线广布,知道大嫂在此以后变本加厉,怕我们兄弟三个有危险而已。其实刚才大庆子已经说得很清楚,我佟子鱼也绝非贪生怕死之人,绝不会舍大哥而去。只是侄女莲儿,却须商量一个万全之策,待咱们兄弟归天之后,也是大哥一点苗裔。大哥以为如何?”
吴锋叹息道:“事到如今也只好如此。我看你好象已经成竹在胸,不要卖关子,说来听听吧。”
佟子鱼对吴锋把手一拱:“事关重大,就请大哥把大嫂请出来吧。”
突听后门有人说道:“不必相请,我自会来。”门开,方倚云左手牵着女儿,款款走了进来。三人慌忙站起见礼。方倚云眼圈微红,对着三人深施一礼:“三位叔叔义气深重,我方倚云谢过了。”说着从身后拉过女儿:“快替爹爹谢过叔叔多年护佑之恩。”三人急忙扶起,分别坐下。这时吴锋把手一摆:“子鱼,倚云既已来了,就说说你的想法吧。”
佟子鱼不慌不忙,竖起一个手指道:“这件事只有一个人办得到,那就是四弟天霸。他们郭家在云南势力极大,四弟本人又极稳重,若能带着莲儿寻机逃回云南,当可
保莲儿无虞。只不过此事太过艰险,只怕四弟独力难支。再说莲儿年幼,嫂子又是否舍得呢?”
方倚云尚未开口,却见那瘦长汉子推桌而起,大怒道:“二哥这话是甚意思?难道你们都在这里拼命,却让我带着小侄女逃命不成?我郭天霸亡命江湖几十载,也算得一号人物。这种没义气没骨气的事我做不出来,丢不起那个人!要去你去,反正我不去。”
佟子鱼也不生气,轻声说道:“江湖儿女轻生死,重然诺。然而事有轻重缓急,有时却是赴死易,偷生难。大哥年近半百,奔波半生,只此一点骨血。若有闪失,你我兄弟纵然偷生世上,又情何以堪?再说自古托孤之重,重于泰山,若非四弟机警沉稳,别人也难以当此大任。况且带一幼女,千里逃亡,亦非易事,兄弟且莫把此事看得轻了。我想此事只能这样:我和大哥大嫂他们在此拖住敌人,四弟带侄女乘机逃出,只要能逃回你云南老家,以你在云南的势力,应当不会再有太大的危险。大哥大嫂以为如何?”
郭天霸还要再争,却被吴锋抬手止住:“我看此事可行,只是苦了四弟了。倚云你看如何?”
方倚云把女儿紧紧搂在怀里,只是点头。
吴锋回头对佟子鱼道:“子鱼,此事你和两位兄弟自去安排,趁这几天无事,我还有些事情要对莲儿交代。你们去吧!”三人拱手而去。
吴锋怔立半晌,对母女二人道:“你们跟我来。”说完打开后门,走到花园中一石桌旁坐下。对跟来的母女二人道:“既然咱们相聚之日不多,倚云,我想也该把咱们生平之事告诉女儿,好让女儿知道自己的父母是什么样的人,但愿女儿以后不要犯咱们同样的错误。你说呢?”声音温柔已极。
方倚云盯着女儿秀气的脸庞,珠泪滚滚,轻轻点头。
只见吴锋长吁一声,几十年江湖生涯在脑海中缓缓流过。这一位曾经叱咤风云的江湖豪杰,此时此刻却是一位慈祥的父亲,以一种从未有过的温情,向自己的女儿讲起了自己惊心动魄的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