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廷的神情坚定,战意决绝。
“岳捕头武艺高强,我自然清楚,但是今日你想垂死挣扎,恐怕是痴心妄想!出来吧!”
话完,在后角门里走出两个人,一个胖大的白衣和尚,一个师爷打扮的中年男子,相貌一般,却有几分儒雅,手里还拿着一把折扇。
看见两个人出现,岳廷忍不住骂道:“他妈的,怪不得案子越查越乱,果然是你们在从中作祟!怎么?不做缩头乌龟了?”
大和尚没有丝毫表情,那中年师爷淡淡一笑,可见几分得意道:“如果不是你们不识抬举,也不会有今天的下场。我们把金莲大师请来,也算对得起你了。”就在他一合折扇,手臂擎起,准备大喊动手之时,突然听见一声大喊:“皇上有旨,捉拿乱匪!都出来吧!”
字字如雷,那师爷手不由一顿,在场所有人神情、动作都一滞
,尤其最后一句“都出来吧!”,让那些匪人不由自主转头四顾。就在这瞬息,张舟三人暴起,盯防张舟三人的两个汉子错愕中不及反应,一个被张舟踢中裆部,然后被林老九一拳打倒,另一个更直截了当被尤南七一个手刀击碎喉咙。在场之人反应过来时,尤南七和林老九已经拔出刀,杀向最近的匪人,张舟顺势抓起一张桌子,朝大和尚砸去。
岳廷不亏经验丰富,率先反应过来,挥刀劈向一人,生生断了对方一臂,惨叫声起时,岳廷已攻向下一个目标,另一捕快也冲杀上去,三个伤者,亦是咬牙忍痛,提刀扑向匪人。刹那间形势大变,那中年师爷,见势不妙,窜入后门不见。而大和尚却不动如山,一掌劈开飞来的桌子,不理张舟,直取岳廷,一对肉掌翻飞,如朵朵白莲,逼得岳廷连连后退,尤南七见势,直接把腰刀投飞出去,直取金莲头颅,却被金莲和尚轻描淡写的一掌拍掉。得到空隙的岳廷劈刀而至,和尚竟用肉掌诡异地抓住刀身,往怀里一带,岳廷顺势腾空而起,一腿弹出,金莲和尚冷笑一声,生生用身体抗住这一脚,另一只手探出,抓住岳廷来不及回撤的脚踝,就要发力,尤南七此时也已近身杀到,跃起一腿正踢到金莲侧肋,把金莲踢得侧向踉跄出三四步,岳廷借机逃脱。金莲和尚勃然大怒,化掌为拳轰向尤南
七,岳廷和尤南七同时迎上,与和尚缠斗在一起。
张舟没有恐惧,而是即紧张、又兴奋,边军刀法简单实用,竟然被他砍伤一个,但他也观察到,双方实力对比摆在那里,如果不迅速解决战斗力最强的大和尚,情况会越来越糟,看准空隙,对着尤南七喊到:“闪开我来!”,而金莲也正怒喝:“要你……”,死字还没有喊出来,就见对面冲来一个人,对着自己抬手一仰,随之眼前一片漂白,刺鼻辣眼,潜意识双手挥袖摆动,而撒完石灰的张舟,哪会给他机会,握刀对着烟团中心一个直刺。金莲和尚被一刀刺入腹部疼得惨叫,愤怒中一脚踢出,正中张舟前臂,直接将他整个人踢飞出去,张舟只感到断骨之痛袭遍全身,惨叫一声后,便再无知觉。金莲眼里中了石灰,又受了伤,自然不是二人的对手,连连中招,最后被尤南七一拳击中面门,轰然倒下。
大和尚失去战斗力,则彻底扭转了局面,那殷狗头发觉不妙,摆脱林老九的纠缠,冲出战团,和两个觉悟早的,一起也从后门遁去,逃之夭夭,其余几个贼人在慌乱中被击伤或斩杀。
一切从发生到结束,时间并不长,待确定了局面,才发现被金莲踢飞到角落里的张舟已经晕了过去。
张舟醒来时,已是半夜,受伤的胳膊已被包扎固定好,但不小心的抻动,引发伤疼,还是让他发出
哼声。
声音惊动房间里的几个人,林老九、尤南七、尤老捕,还有三个不认识的,两个刑捕打扮,一位穿着紧身利落的适体刑捕官袍。刑捕属于武职范围,但又不同于武职级别的层层递进,刑捕的升迁极有局限性,就好像城管很难计入警察编制差不多。官袍很类似以前影视剧里的锦衣卫,绣图黑衣,锦带马靴,没有文官那样拖泥带水。因为地方捕快最高品级也就是七品下阶,而得了七品下阶,才可以正式成为官的行列!拥有这样官袍的人在整个王朝,也不超过五十人,无一不是刑捕界响当当的人物。
几个人围拢过来,那官员亲和至极地止住欲说话的张舟,笑道:“小兄弟,今日之事,本官已然知晓详情,你的表现实实在在是功劳一件,听说你们几个都是报名捕快的候选之人,你只需要安心养伤,本官保证,入刑捕衙门绝对没有问题,但是今天事关重大,千万不要对外人提及。”
话完回头招招手,一个捕快送上一个包裹,那官员接过来,转放到张舟床边,说道:“这是刑捕衙门的一点心意。”随后对一旁的尤老捕说道:“小兄弟的事,就劳烦尤捕头多多费心,本官还有要事,等小兄弟伤好,你即可带其到刑捕衙门报到,我会提前打好招呼!”
“主事大人放心就是,如有差遣,只管吩咐!”
看得出尤老捕对这个三十岁左右
,五官俊郎,有几分英气的上司很认可。那人又对张舟示意多休息,转头带人离开。
尤老捕送走那人后,回到床边,检查一下张舟包扎的胳膊,确认稳妥后,才道:“此人是河州府刑捕衙门刑捕主事张行之,要说当捕快这么多年,最让我信服的就是这位了,以后你接触便知。”张舟看看尤老捕欲言又止,尤老捕会意,给儿子一个眼色,尤南七点头,带着林老九一起出去,把守好门口。尤老捕看看张舟,轻声道:“这潭水很深的!有些事不知道比知道更好,谁也想不到你们几个竟然沾上了边。”
尤老捕话音顿了顿,继续道:“龙州、河州和边境贪腐案,想必你也听说过。”
张舟点点头,他心里已经猜到,这个事隐情不少,如果不是碰巧遇见,并掺和进去,他绝对会选择避让,自己现在根本没有什么能力、实力,对一个敢围杀刑捕的势力来说,碾死自己,应该不费吹灰之力,自己再如何挣扎抵抗,也是徒劳,想到这些郁闷不已。可是现在逃无可逃,就要好好了解一下,起码有个提防。
“目前,龙州和咱们河州,有几个管粮草的官员有所涉案,还牵扯到龙州边军的镇北将军被撤换,但这应该只是冰山一角。”
张舟却没有太吃惊,在前世,随便找个村官,最后都可能层层牵扯出惊天的人物,无需大惊小怪。张舟别的或许不行,
但是论见识,自信在这个世界绝对属于顶尖的存在。
“有些案情,一直被封锁消息,普通人根本不知道。其中本案一个重要的证人,龙州北山县县令,在落案之前,全家十七口被杀尽灭门,而涉及本案的一笔高达两百万两的赃银,在龙、河二州交界处,两百军马的押解下,竟然被抢走。”
张舟不得不惊讶了,谁会有这样大的势力?在帝国虽然民间不禁兵械,但是好像没有听说过大的劫抢事件,如果有匪过众,官府必然进行剿杀,也就是说,大唐境内,根本没有大规模匪徒团伙的生存空间,能够对付二百名朝廷正规军,有这样能力的只有一种人,那就是军队。
尤老捕继续讲述。
“因为事发在龙州和河州交界,所以河州府刑捕衙门曾派就近县衙的刑捕明察暗访,也得到一些线索,但是随后领队的县捕头就意外横死,其它人也通通改口一问三不知,越来越多的人由好奇,变成畏惧,最后集体沉默。本来我想继续追查,但是张主事暗中告诉我,不准备涉足,他自有安排,我也就没有再理会此事。”
张舟将信息消化一下,开口问道:“那个岳廷是什么身份?”
尤老捕摇摇头,慢慢说道:“这个岳廷,我并不了解,他并不是河州刑捕,而是张主事从云州刑捕衙门借调过来的,听说这两年,破了不少案子,为人手段决绝,在江湖上也
有一点名气。要知道,张主事这样做,就是因为整个龙州、河州上上下下,已经不敢保证谁是可信之人了。”
“今天伏击岳廷的是什么人?”
“我得知消息的时候,主事大人已经接管了一切,我没有参与其中,所以这些人具体的身份,我还真的猜想不出来。”
“嗯,那把我踢伤的大和尚……?”
“小七说了,那个和尚法号金莲,如果没有错的话,应该是金乌塔的主持金莲和尚。”
“那和尚可曾逃脱?”
“没有,主事大人一向谋定而后动,定会安排妥当!你可知这个金莲和尚还有一个身份?”
尤老捕看张舟摇摇头,也不觉意外,极为认真地说道:“他还是大北河王的座上御师。”
张舟苦笑,看了看尤老捕,两个人心知肚明,这个事的背后,大北河王应该是脱不了关系。
“这大北河王是不是很厉害?”
张舟并不了解这些,凭空惹了麻烦不说,极可能得罪的还是一位王爷,心里别提多幽怨了。
“帝国建立王朝以来,前前后后一共封过也有上百位外封王了,所谓外封王,就是皇帝一脉的直系兄弟,封王而不世袭,而且有名无权,封于某地供养起来罢了。目前当朝的外封王爷一共有四个,大北河王就是当今天子的两个亲弟弟之一,另一个封为南疆王,本朝有名的享乐王,还有两个是当今皇帝的叔叔。皇帝对大北河王一直宠信有加
,还给了这个大北河王,监察地方之责,在外封王中绝对是个例外,可见他很得皇帝恩宠!”
涉及皇家,便是禁忌。张舟记得那个岳廷曾说过“果然是你们”这样的话。而金莲和尚,在江湖上走动,就是代表着王府,也就是说,岳廷的怀疑目标原本就有王府,那他又有什么底气,去继续追查呢?
这件事不是一下子就可以弄明白的。但是有一点,自己十有八九已经得罪对方,这让张舟心里暗暗郁闷不已,只能祈祷,对方最好不会在意自己这只意外参合进去的小虾米。看见张舟的眉头紧锁,尤老捕知道他担心此中的利害关系,淡淡道:“你也无须过于担心,我想主事大人敢下力追查,就说明一定有人不肯放过这件事,我也相信帝国会有忠义之士!朗朗乾坤、纲理法纪,终不会放过这些奸恶之徒!”
张舟跟着点点头,心里却不以为然。张舟不是不相信有正义的存在,而是深深觉得有很多事,只靠正义来审批,那么自己可能早凉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