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说着话刚要迈步进入大厅,突然听到大厅中传来一阵刺耳的刀剑相击之声,二女面色一变,其中一人向崔晴儿施了个万福道:“公子随墨竹慢行,绿枝先走一步。”说完便舍下崔晴儿,快步向内走去。
崔晴儿见大厅有异,也急走几步跟上,只见原本装饰优雅的大厅现在却是一片狼藉,三个男子在大厅中央斗在一处。
拿刀的男子面目黝黑,两眼较常人要大,眼珠外突,满脸横肉。另一位男子温文尔雅,手持一柄亮剑,剑柄修饰精美,嵌有三颗玉石,崔晴儿因家中珍宝极多,故一眼便看出这三颗玉石玉质不凡,是上等之品。还有一位男子却赤手空拳,看起来似乎功法不济,左闪右躲,有时还要“哎呀”地叫上几声,但几十招过去了,那拿刀拿剑之人均在打斗中吃了亏,只有他却一直毫发无伤。
崔晴儿仔细观察此人,见他面目清秀,眼神灵动,神采飞扬。只见他一会儿引着使刀之人击向使剑之人,一会又在一滑一摔之际将使剑之人的剑招破解。崔晴儿看多了武功招式,知道此人用得应是类似醉八仙一样的功夫,看似滑稽,实则精妙。
此时,沁清坊里原本在大厅饮酒作乐之人因这三人都挤到了雅室之中,而雅室里那些本想躲些清净或故作风雅之人
则被迫只能与众人分享雅室,这众人中又难免有相熟之人,故而形成了怪异的景象,便是厅中打斗不停,雅室中寒暄不止。
“我说,三位适可而止吧,这番打闹怕不是想见花魁,而是来拆我招牌的吧。”一阵清亮的嗓音从二楼传出,虽在打斗之中仍字字可闻。众人顺着声音望去,只见二楼一女子正倚栏下望,边说边笑,黛烟眉轻挑,媚眼如风,从三人身上扫过,众男子见其媚态,不觉心中一颤,有几位常来沁清坊的人已和她隔空打起了招呼,此人正是沁清坊的主人,人称“柳月娘子”的齐怀柳。
只见齐怀柳头挽云鬓,身穿烟紫色罗裙,腰系紫罗兰同色祥云图宽腰带,脚踏翻云攒珠绣花鞋,一枝炸金而制的蝶落芙蓉步摇插于云鬓之上,显得更加娇媚可人。
齐怀柳虽喊了一嗓子,人却并不下来,竟和众人一般看起了热闹,那黑脸男子与使剑的男子本是来玩乐的,因一点小事发生了口角才拔刀相向,那东扭西歪的男子却是前来劝架的,谁知劝着劝着倒参与其中,逗得二人无法住手。
如今二人骑虎难下,旁人围观叫好,不得不使出浑身解数,但二人本没有什么深仇大恨,又不愿拼个你死我活,这场面本就尴尬异常,再加上这个来添乱的男子,就更看着像一场闹剧了。
旁边雅室的看客最初还担心斗武败了兴致,如今感觉这三人像
是在表演杂耍一般,特别是那个来“劝架”的,一举一动都极为有趣,有些干脆坐下来,喝着茶水,吃着酥糕,笑嘻嘻地观赏起来。
此时自二楼走下一女子,所有人的眼光不觉被其吸引,仿佛暗夜见到星光,浓雾见到彼岸一般,那女子一身淡雅,头上只松松地盘着一个发髻,并无华丽的珠钗,反倒以一根木枝插住,枝上尚留着一朵菊花,本来喧闹异常的大厅自她曼步走下,竟落针可闻。
打斗中的三人因室内环境陡然变化,竟也不自觉收了手,一起随着众人目光望去。
那女子却如同寻常一般,提着罗裙缓步走下台阶,谁知一脚踩空,身子一偏,“哎哟”一声将要跌倒。
那使剑男子身手敏捷地冲上前去,一只手握住这女子的腰身,一转身将其平稳地带到一楼。众人见他露了这么一手,不紧拍手叫好,那男子也分外得意,飘飘然地将女子轻轻放下,便向四周抱拳道谢。
这三人中少了一人,大戏唱不成了,便就势散场。那赤手空拳的男子撇撇嘴,似乎还没过瘾,转眼便窜到人群中去了,却一眼也不去瞧那刚走下的女子。
那女子的眼神看似无意却一直追着他的身影,此刻见他一闪身进了人群之中,不禁轻轻一咬下唇,低声咒骂了一句,随即恢复常态,对救他的男子轻轻一施礼,道:“多谢公子,公子还请到雅室休息,小酌几杯。
”说完不等那公子回答,便微一颔首轻轻退去。
再见众人兴奋异常,低声交流着:
“今儿是赚到了,不用过三关,就见到‘李秋姬’了,”
“谁说不是,还得多谢那三位‘活宝’了。你别看沁清坊是齐怀柳掌事,但我看处事还得是这‘李秋姬’,你看人家四两拔千金,轻轻一‘摔’,啥事都解决了。”
众人正讨论着,齐怀柳却从高处一眼看到了崔晴儿,马上提起裙子从二楼“蹬蹬蹬”一步两台阶地小跑下来,瞬间冲到了崔晴儿面前又陡然停住,似乎才想起自己女人家身份来。
清了清嗓子,齐怀柳对崔晴儿一施礼道:“这位公子面生得很,可是第一次来沁清坊?小女子是沁清坊的主人齐怀柳,公子叫我‘柳儿’就好,不如柳儿带公子到处转转可好?”说完,压根不等崔晴儿回话,已经挽起崔晴儿的胳膊,带着崔晴儿向二楼走去。
崔晴儿见此情景,颇感无奈。她虽从未到过青楼,但多少也听闻过一点关于青楼之事,一直颇感好奇,此刻齐怀柳热情邀约,也想借机一览,便也不拒绝,随着齐怀柳而去。
齐怀柳带着崔晴儿延着楼梯上至二楼,顺着走廊右转,边走边对崔晴儿道:“公子不是本地人吧?是为了沁清坊而来?还是来观兽齿山的?要在离城住几日呀?公子这玉佩不错嘛,可是祖传的?”
齐怀柳说话又急又快,且声音甜
脆,让人像吃了一口脆梨一般,浑身舒坦。听齐怀柳说话,倒让崔晴儿想起古樱婵来,两人都是一般性急之人,回忆起古樱婵,不禁轻轻一笑。
齐怀柳却因崔晴儿这一笑怔在当场,随即又痴迷地道:“公子可知你这一笑有多迷人,比美酒还醉人心肠啊!”言罢果然捧着心,一脸陶醉状。
崔晴儿笑道:“姑娘见笑了,姑娘的言谈举止与我相识的另一位姑娘很像,故而发笑,望姑娘见谅。”
齐怀柳听闻也不生气,笑嘻嘻地道:“可是公子未过门的娘子,还是其他什么楼、坊的花魁?若是我这样心性的人,倒也有趣的很。”
崔晴儿听她如此说,更乐不可支,笑道:“姑娘误会了,并不是你所想的样子,只是一个相识的妹妹罢了。”
齐怀柳不以为然地道:“公子不用介怀,好男儿本就该三妻四妾,好女子也可以朝秦暮楚,这是人之常理,何必悖之?”
崔晴儿从来没有听过这样的言论,不禁一愣,突然想到自己体弱多病,长年吃药,一直担心自己不能生育,如果赵溯娶了自己后,为了繁衍子嗣,另娶他人,自己当如何自处?不禁皱起了眉头。
齐怀柳此时却正看向楼下,未见到崔晴儿表情。回转头来,看崔晴儿有些忧郁,不明所以地问道:“公子可是哪儿不舒服了?要不要到雅室休息一下?闯三关也快开始了,有没有兴趣玩乐一下
?”
崔晴儿道:“也好,许是湖上风大,乘舟时吹得有些头疼。”
齐怀柳赶紧扶住崔晴儿道:“公子到底年轻,这深秋湖面上的寒风跟刀子似的,刮得人肉疼。”望着崔晴儿又道:“可公子这一皱眉却也像刀子一样,剜得柳儿心疼。”
崔晴儿听闻,不禁“噗呲”一声笑出声来。齐怀柳见崔晴儿被自己逗笑了,高兴万分,又手舞足蹈起来,拉着崔晴儿道:“去二楼雅室,比一楼清净多了,还瞧得真切。”
崔晴儿被她拉着走进二楼一间依栏而建的雅室,刚一入座,便听一楼传来打场的声音。
一艳装女子站于场中环视四周后道:“各位公子,今天因多了一场‘表演’,闯三关开场有些晚了,还请各位见谅。”说完向四周施了万福。
那女子略顿了顿又道:“有道是:百花争春艳冠群芳者鲜矣,只因各花入各眼,情难忠一人。然,观牡丹,方知花中极品;听上邪,乃悟情爱至诚,这世间便有这样天地集萃于一身,日月光照于一体之人。沁清坊花魁李秋姬如清风朗月,不只清新脱俗,明艳照人,世间少有,且诗书画曲四艺俱佳。今日,便是我们沁清坊花魁李秋姬姑娘的梳栊之日,愿各位公子能在此秋月良辰得美人相伴,共渡今宵。”
说到此处,台下已是掌声一片,今日多是为夺李秋姬梳栊之夜而来的,此时说到了正题,众人的热情
瞬间便被点燃。
那女子又朗声道:“今日过三关与众不同,每一关的题目都是李秋姬姑娘亲拟的,只为选出天赐之人。且姑娘有话,只要闯过三关,李姑娘分文不取,沁清坊的梳栊之资由李姑娘全出。各位,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人,今夜,就看各位公子谁有这个福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