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忽然觉得眼眶有些发热,他几度开口,最后只闷声道:“我恐怕就算是赔了这条命给你,也是还不清的。”
见他如此,千越兮却忽然低低笑开来。
天机门主这一笑,就像是冰雪初融,万物复苏,衬得天地都失了颜色,一切都黯然失色起来。
也晃花了宗辞的眼。
绝大多数时候,千越兮都是面无表情的。但在宗辞面前,他却格外爱笑。
宗辞看过他勾唇浅笑,看过他眉眼轻弯,看过他展露出虽无笑意却胜似笑意的表情,却从来没看过他笑得这么开心,毫无保留的喜悦。
偏偏还是在宗辞刚刚说完那句话后。
白衣少年轻哼一声,“你笑什么?我还不清,你似乎还很开心?”
说来也奇怪,他们两个明明放在如今,光年龄也算得上是修真界的老前辈了,怎么偏偏凑在一起就和涉世未深的少年一般,连相处都笨拙又稚嫩。
“不。”
千越兮收敛了笑意,转而将另一只手也搭到了少年的手背上,语气前所未有的认真,“当初种种,从未想过索取回报,只求阿辞平安顺遂,长安喜乐。”
“若是阿辞执意要还,那倒不如”
男人最后的几个字仿佛低入了唇齿里。
在他说完后,少年的脸庞登时镀上一层薄红,从脖子漫到了耳后根。
旁边是人潮汹涌,提着灯的人们毫不知情地从他们身旁擦肩而过,整条街道都充斥着欢声笑语,喧闹又嘈杂,几乎覆盖了夜空。
可即便再吵,宗辞也将千越兮那几个字听得分明,恍若钟鼓乐鸣,振聋发聩。
他说,若是阿辞执意要还——
那不如以身相许吧。
在同一条街道边缘的屋檐上,另一位青衣乌发的俊美男子负手而立。
正月的风还带着料峭的寒意,更别提这原本应当是夜深人静的晚上,风寒更甚。
即便是下方城池里络绎不绝的人提灯汇聚成人海,那搅拌着喧闹的快活气氛也是丝毫传递不到上头来的。
“尊上。”
一片静默里,忽然有黑影出现,扭曲着化作人形,跪倒在地。
“回禀尊上,安插在赤霄宫的探子传来了风声,早在前日,妖皇也从赤霄宫动了身,如今应当已经抵达陆洲。”
许久,夜空中依旧只有远远地喧闹,像是隔着重重远山,透着一股子不妙的死寂。
不过短短数月的时间,新任魔尊给全天下留下的恐怖印象甚至超越了鬼域之主。
血洗太衍宗广场,将无数正道斩于剑下,西域魔门在建立前就不知道埋下多少新鲜尸骨。
清虚子数千年来在天下敬仰的口碑和清誉毁于一旦,转而变成人人闻风丧胆的存在。
唯一还值得庆幸的,至少清虚子先前是正道魁首,曾经也是心系苍生的太衍宗老祖。入魔之后虽然失去理智走了杀戮之道,好歹没有全然大开杀戒,只以杀入道,又建立魔门后便收了手。不至于直接失去理智变成那位不分敌我,单纯将杀戮当做乐趣的鬼域之主。不然凭借清虚子渡劫期的修为,再加上入魔之后翻倍的恐怖实力,还不知道会有什么不可预估的后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