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奇鸷兽,不应困于樊笼。”
大褚有明文律令,未报官府知许,私猎奇禽异兽藏而食者,穿针纫口,系狱五载,背法鬻贩及强以暴戾使兽呈艺者,籍赃拶指,决三十,循罪轻重量刑狱期。
这摊贩敢堂而皇之售于市,要么不识法,要么是知法不畏法,更甚于当地有背景。
周祁收回目光,考虑着将此事报官,忌贸贸然坏事欲与昏君商榷,却看身旁早没个人影。
再放眼找,褚君陵已然行到对街,管那摊贩买了筒箭矢:“……”
昏君知法犯法,官彻底不便报,又看他朝自己招手,蹙眉过去,意劝先听对方笑道:“赢给你做新年礼物。”
旋即指指笼中兽,问那摊贩怎么个玩法。
贩夫听褚君陵不是本地口音,先卖他筒重价箭,而后看他招手喊人,还当是有本地朋友,都打算退钱了,结果听来人也非本土,当即将银子揣进兜里,殷笑着上前道:“一筒十箭,十支全中,彩头您拿走。”
似瞧出褚君陵有真功夫,眼珠子转转,设辞道具没摆对位置,将自来距玩家一丈远的铜壶拿放到两丈外:“您请。”
周祁心算此刻去报官,既难挡这摊贩暗藏有同伙通风报信,亦难猜官府有无此人靠山,告得了是好,就怕弄巧成拙,倒不如让昏君先赢下这小兽。
再看摊贩赖改规则:“活物抱着应是比手炉更暖和?”
褚君陵收到暗示,“咻咻”几下,十支箭稳稳落入壶中,投完后不着急要彩头,先侧首向周祁。
周祁勾勾唇:“好厉害。”
哄得昏君颇得意,这才催摊贩将笼子拎来。
“这”
贩夫猜到褚君陵有点技巧,但没想他真能全中,尤其那壶口极其窄,他还将距离翻了个倍,妥妥是高难度,何况这外地来的手法忒随意,就没见他刻意瞄过准,这都能进,可别太神乎!
只当褚君陵是走运,震惊归震惊,熊一点儿不能给。
于是照对策提个空笼子给他:“您拿好。”
看两人都不接,继续装糊涂:“二位这是?”
紧又恍然拍拍额头:“瞧我!公子方才指的是关熊的笼子,小人这就去给您换。”
褚君陵看他是活腻歪了。
见摊贩真充愣去换笼子,揪住后脖领子拖回,问他给熊还是给命。
“阿陵。”周祁不想多生事,以免起是非分开两人,算好态度与那摊贩交涉:“彩头是红熊,摊主却给我个空笼,可是存心欺客?”
“您这可冤枉人!”贩夫拾掇好被拽皱的衣领,畏葸瞟了瞟褚君陵,将自己表现得弱势:“这位公子问规则时手指的就是笼子,投中后也是让小人提笼子过来,他自身理解错,怎怪得到小人?再说这红熊琭琭金贵,万两金也难求,岂是一筒箭价能换得?”
说罢隐晦端量起二人:“看您二位衣着华贵,不该是那不讲理的,要觉这银子花得不值,我退半就是,犯不着起手头争执。”
周围摊贩听这话来帮腔。
“谢幺说的是,大过年的,别为点小事伤了和气。”
“我俩常年在这块儿营生,一筒箭就是笼子的价,是这位公子没问清楚。”
“玩也玩了,就让谢幺退您些钱财,您也不吃亏。”
“和气生财,和气生财。”
连从此路过的行人也插嘴,听似句句公道,实则一致对外,周祁虽骇疑民众曲袒奸贾,更知当地人越同心,越不宜结怨,昏君与暗卫再武技精湛,既不可伤平常百姓,二来对方人多势众,争输闹赢都不光彩。
遂拉住想靠暴力的昏君:“钱不必退,我是诚意要那小兽,摊主只开个价。”
谢老幺看坑完冤货又来个蠢蛋,不赚白不赚,心眼子转转,用官话夹带着方言与周祁道:“奇珍异兽有市无价,有价就不值价,小人也不是贪财的,公子既想得这小兽,仍以投壶的方式,一两银一支箭,三丈三筒三十支,若全中,不仅彩头,小摊上有的一并归您。”
惟有个要求:“您要这小兽,箭只许您投。”
周祁只让昏君给银子。
“不行。”褚君陵不答应:“手上冻瘃才治好多久,复发又有得受。”
“哪有如此娇弱。”
周祁箭术曾列京中一流,实力再减退,这点准头还是有,况是如今双手恢复,离功力在时不差多什么,就这昏君怕有闪失,好后比他病时还管的仔细,也不知是什么毛病:“就三筒箭,冻只冻片刻时候。”
看昏君还反对:“赢给你做新年礼物。”
“少拿这话堵我。”
周祁可不管,忍笑将手炉塞给他,用只有褚君陵能听清的声音:“臣难得松快,皇上却不准嚒?”
褚君陵只好准。
求住难求的拿银票给摊贩,防他事后又不认账:“三丈三十支箭,尽中红熊便是我的,这回可有错?”
“没错没错。”谢老幺呵呵点头,一手拿钱,一手交出箭筒:“童叟无欺,全中这摊子尽是您的。”
周祁对摆摊卖笼子没兴趣,远看那投壶不像能装进三筒箭矢,让谢老幺换个,谢老幺看他事多,错觉是周祁没活硬整,大方给换了,片刻钟后…
“拿来。”
谢老幺不信邪擦擦眼,脸上笑挂不住。
被周祁眼眈口催着,输不起又狡赖:“小人官语不熟练,许是方才那几句土话叫公子会岔了意。”
周祁接过手炉,神色转冷,隐隐没好脾气。
“小人意思是十支一投,三筒箭分三回投中,才算得您赢。”又以打发褚君陵的伎俩假慷慨:“此番是小人没讲述清楚,就算小人的,公子只消重投过,中了这彩头仍是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