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泠舟微讶,很快明白祖母用意。
赵夫人错愕摇头:“不……不可能,我和二哥都是吃了石榴就浑身难受,可是阿姐没有事!她又自小养在庄子里,不是她还能是谁?”
谢老夫人怆然长叹,下定决心:“你有所不知,我的母亲,你们几个的外祖母就是如此,你有不稀奇,我和阿芫没有更不奇怪。”
赵夫人几近崩溃:“娘,你在骗我对不对,我怎可能不是谢家的孩子?!”
起初看到老相爷密函,她也曾一度怀疑过自己,直到看到谢执也和她一样沾上花粉就难受,这才知道也许是阿姐。
可她的确是谢家几个孩子里最平庸的一个,样貌也不似兄长姐姐出众。
是她恨错了人?
所以她才是乱臣之后,原本鸠占鹊巢的是她,她还害了姐姐?
“信或不信,全在于你。”谢老夫人语气疲惫,“才貌不提,谢家几个孩子都正直,至少论秉性,你也和他们三个不同。”
赵夫人无力地瘫倒在地,谢泠舟寒声问:“二皇子是答应不为难谢家,但难保日后不会,除了表妹身世,你还同他说了什么?”
赵夫人痴了般,喃喃道:“我把成义王的玉给了他,和他说当今武卫大将军是成义王义子的事。”
谢老夫人竟不知道武卫大将军还有成义王的关系,谢泠舟了然:“祖母,此事非同小可,我们尽快回府吧。”
谢老夫人听闻,看也不看赵夫人一眼便随长孙离去了。
赵夫人回想母亲的话,边笑边哭,眼前闪过幼时姐姐教她习字的画面,伸出手在半空中胡乱摸索着,忽地吐出一口血:“姐姐,我……”
马车上,谢老夫人终究忍不住痛哭出声。
二皇子若只想拉拢武卫大将军,无论崔寄梦是否是成义王外孙女,都无济于事。
她之所以特地骗赵夫人,只为给亲姐姐和崔夫人一个交代。
赵夫人正因觉得自己才是谢家所出的孩子,事到如今也毫无悔过之意,连死都不怕的人,只有让她以为自己才是乱臣之后,才算痛彻心扉。
但这也等同于抛弃自己的骨肉,老夫人即便失望透顶,但出于为人母的本能也忍不住难受。
谢泠舟边安抚祖母,边思索着二皇子密谋的事,他身为臣子,无据状告皇子显然不妥,只能旁侧敲击。
正好,他早先本就要去趟长公主府,将谢老夫人送回府后,谢泠舟去了长公主府。
长公主正懒懒地在秋千上微叹,见出行数月的儿子归来,正纠结着如何劝他,谢泠舟直说来意,将崔夫人身世及崔寄梦被胁迫的事告知长公主,连同武卫大将军和成义王的关系。
长公主惊得从秋千上站起身:“你怀疑那小子要逼宫?”
难怪只不过出了趟门,回来后到手的儿媳就被抢走了,找皇兄一问,却说两个孩子两情相悦。
横刀夺爱,算哪门子的两情相悦!
长公主双手抱臂,冷着脸在园子里踱来踱去:“儿可忍,母不可忍,团哥儿你放心,母亲这就进宫替你讨个说法。”
这架势像谢泠舟幼时被三殿下捉弄那次,长公主当即撸起袖子去同虞皇后告状,最后三殿下结结实实挨了一顿训斥。
他徐徐道:“母亲,此事涉及乱臣之后,为表妹安危,需从长计议。”
“放心。”长公主不屑,“他们欺负小姑娘不懂政事,搞‘欲加之罪何患无辞’那一套,本宫为何不能‘胡搅蛮缠’?”
谢泠舟要的就是如此,长公主和陛下兄妹关系和睦,陛下一直对长公主心怀内疚,由长公主出面最为合适。
长公主进了宫,半日后回来了,低着眉神色复杂,但分外笃定:“陛下忙于朝政,无暇见本宫,但五日后,陛下会在宫里设初定礼,届时宴上母亲再去面圣,横竖那会离大婚还有二十余日,定有转圜的余地。”
谢泠舟蹙起眉沉吟,抬眼淡淡看了母亲一眼,长公主被他这样一看,起先目光有些闪躲,而后眸子一转瞥了他一眼:“怎么,你小子不相信本宫?”
“母亲的话,儿怎会不信。”
“总之私事你不必担心,公事母亲也不懂,你们身为臣子看着办吧,防患于未然总是好的。”长公主凝眉望一眼檐上瑞兽,又看向谢泠舟,“还有,宫宴那日,本宫会设法让你和小表妹见一面,解你相思之苦。”
谢泠舟脸色微霁:“多谢母亲。”
皇家初定宴按惯例是会在成婚前二十日,由皇帝在宫里宴请皇室宗亲及世家贵族,因是内宴,文武百官并不出席。
宫宴设在永安殿,因崔寄梦是待嫁的身份,按礼婚前一月不得抛头露面,因而初定宴那日,她不会出现在宴上,而是待在永安殿后方的储宁殿。
开宴前会由王贵妃领着她面见皇族女子和宗室贵妇,过后,王贵妃及众皇亲宗妇则去赴宴,崔寄梦则独自留在储宁殿。
储宁殿位于皇宫西侧,与举办宫宴的永安殿隔着好几座殿宇。
众人都去赴宴了,王贵妃放话让她不必拘在殿中,可在四周走走,崔寄梦闷得慌,便由两名宫婢陪同着散步,天色暗下来,周遭一片静谧,这是入宫这几日她最安心的时刻,可以暂时松懈了下来,不必虚与委蛇。
只是不知表兄那边如何了。
一名女官迎面走过来,语气恭谨冰冷:“乡君,长公主殿下邀您去前方御花园一叙。”
崔寄梦猜是表兄托殿下传话,忙道:“劳驾姑姑,我这就去。”
那两名宫婢要跟着去,被长公主殿下派来的女官拦住了:“我们殿下长公主之尊,难不成还会亏待了崔乡君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