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明庚大叫道:“你还不动手!等什么!”
一同来的侍卫笑了笑,在肉山迭成的缝隙中,对他道:“这是徐大人自己平日行事狂妄,树敌太多,造的旧孽吧,似乎和我的任务无关。”
楼外忽然一阵响过徐明庚之嚎叫的铁骑之声,有骑兵喊声震天:“殿前司在此,何方狂徒在此地撒野?”
为首之人绯色袍衫金革带,体态有病气,下马却利落。众人立刻明白过来是殿前司出城经过,一哄而散。
都头悄悄向身边人道:“本以为新指挥使没什么本事……嗐,没想到果真是料事如神。出城时见此人形迹可疑,就料到他今日会来此闹事。”
却有将兵仍然不甚服气:“我们是去打仗,不是去断案的。听说新指挥使不像陆世子,从没上过战场。还得看看他有没有胆色。”
徐明庚带来的侍卫神色一变。未想到见到陆清和之时竟是如此阵仗,原先刺杀的计划行不通了,就要撤退。
徐明庚却奄奄道:“不许走……”
陆清和皱眉,只说:“徐大人仗势欺人,作恶多端,眼下竟然与民斗殴,带走关押。”
徐明庚指着他,从怀里摸出对赵都云罪行的诉书来:“你!你是不是想要这个……我给你不就是了……”
有将卫上前接过,脸色一变,就将它呈给陆清和。
陆清和略扫了一眼,便道:“此人伙通反贼,现有自供为证,押入死牢。”
徐明庚:“……什么?你,快救我啊!”
他带来的侍从却早退到几丈开外去了。在徐明庚被拖走之际,笑眼看着他的眼睛,张了张口:
贱奴。
徐明庚被架走之时,仍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你,你敢骂我!我要禀报云顺郡王!”
可被求救的此人戴上面罩,悄无声息地退走了。
任务失败了就失败了,大不了将锅都甩在这徐大人的头上。
毕竟听说这位徐大人在邺州,可杀了不少他在宣王府中一同长大的同胞兄弟。
尘埃落定,军士们撤了出去,众人拍手叫好之余,都拿眼角觑着这位身姿脱尘的新指挥使。
谢辛辛从地上爬起来,不自觉朝他走了两步。
平时极少见这人穿这样艳的红色,官服上用锁绣绣着狮子兽,很是威风。
穿着狮首的男人温和地笑了笑,朝她伸出手来:
“可有伤着的地方?”
“哦——”看热闹的人们聚成一团,眼弯弯地窃窃私语。
果然是新指挥使府里的人呀!郎才女貌,真是般配!
“可惜,可惜啊。”有人摇着头,“新指挥使就要出城了,听说云顺郡王手里有三万精兵,这万一打起来,生死未卜啊……”
蜘蛛网
他一路牵着谢辛辛出去,走了没几步,手上就被挣脱了。
“这么多人。”她低下眼睛,“这么多人看着呢。”
陆清和往前看了一眼,果然,跟着一道来的禁军都拿眼睛往这边瞟着,察觉到指挥使的视线,又都装作目不斜视、正义凛然的样子。
“方才唬人不是挺英勇的嘛。”难得她也有局促的时候,陆清和忍不住多玩笑了几句,“如今我是殿前司都指挥使,手下的人早晚也是要认识你的。”
“……说浑话。”她小声抵抗。
“我是说真的。”陆清和眨了眨眼睛,“此次出城,和赵都云必有一战,若我凯旋,你家仇也得报了。届时不若搬到云京来,带着你的玉春楼一起。我这些日子,四处盘了不少酒楼和铺面,全是你的名字……你来云京,仍然开一家玉春楼,做谢小掌柜,好不好?”
这等大礼,让人太过震惊,以至于谢辛辛都没顾得上害羞。可她更惊讶于向来谨言慎行的人竟然会在此时设想凯旋归来的场面,忙打断他,“临行之前怎么说这些?这种关头,话决不可说得太圆满,这样不吉利。”
说完她一愣,隐隐反应过来。
果然听见陆清和轻轻苦笑:“若不给自己这样的期待,未免太灰心丧气了些。”
“何出此言?”谢辛辛不解,“你打赵都云,打不过么?”
哪怕他再钻研过兵书,也没有从军的经历,陆清和的信心,几乎全来自己于破釜沉舟。
他几乎就想接一声“打不过”,但脑中闪回,很快想到了上一次说这三个字,是在莲州的溪谷。
他说了“打不过”后,阴差阳错,就将宣王府遣来的黑衣暗卫打退了。
遂不自觉带上了笑意,“你是我的福星,有你坐镇云京,应是能给我带来赢面的。”
他想到了什么,又摇摇头,“我只是担心我回来时,北瑛王府不知还在不在。若是……罢了,不说这些。”
紧接着碎碎地嘱托了许多琐事,“我该走了……给你在城南的宣和街租了小院子,钥匙藏在门口桂花树下的坛子底。院子和我们在邺州住的很像……若得空,我会写信的。你再回信,可不许那样冷漠了。”
她心不在焉地应着,其实听得不很真切,总还在想着,什么叫北瑛王府不知还在不在……
谢辛辛皱着眉,不知他为何会有这种担忧。
陆景明少年成名,北瑛王在东洋一带作战,如今陆清和更是一跃成为殿前司都指挥使。再加上赵都云已见不臣之心,任谁来看,北瑛王府在皇帝的眼里,正是一人之下、炙手可热的时候。
谁还能牵动北瑛王府呢?除非,皇帝……
只顾着不安了,以至于她尚未来得及投入到离别之中,走神思考着。
见她拧眉出神,一点儿不搭理自己,陆清和也不恼。临行前,看她如何都是觉得可爱的。她愿意沉思,岂不是她把他陆家的事情也放在了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