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自己孟浪了,可看到她眼里的鄙夷,却因这鄙夷而感觉兴奋,又因兴奋而战栗起来。这就是他日夜想要的女人,他要把她收在房里,养在笼子里。等他打下云京,他会为她做一间金子做的囚宇,让她在花笼中责骂自己,永永远远。
“郡王殿下!”
院外忽然有府卫的声音传来:“郡王殿下,有你的朋友前来祭奠王爷,说是从云京来,问你是否在府中。”
府卫的声音惊醒了他的美梦。在谢辛辛不可置信的目光中,赵都云微笑着抚上自己挨打的那半边脸,淡淡道:“是我心急了,你先休息一会儿吧。”
遂转身走出了院门。
他是疯的。
谢辛辛想。
他真的是疯的。
她没想到他疯的那么彻底,这么快就对她动手了。
她隐隐有些后悔自己进府的决定。或许刚才,在他靠近的时候,她就应该杀了他,为什么愣住了?是赵都云忽然的动作将她吓到了?
谢辛辛用手按在身上的那把剑上,冰冷坚硬的东西横跨她柔软的身体。差一点,赵都云再贴近一点,这把剑可能就要被他发现了。
她怀抱着自己,也是怀抱着这把剑蹲了下来,低低地落了两滴泪。
“陆清和……”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念着他的名字。
但须臾后,她站起身来,神色已然坚定。
此处若有密室,机关应就在这桌案床柜之间。
谢辛辛的脸上带着泪痕,四处摸索了起来。手指碰到四方柜子上一处盆景,轻推不动。她使劲一按,整个柜体却忽然一侧,轻轻转动,露出了其后一处小道。
她先是惊喜,而后犹豫了一瞬,还是走了进去。甬道很黑,只有从入口处透出的一点光亮。可其中并没有她想象的铁具兵器等,只有一些看不清形状的小玩意。
谢辛辛看到一个拳头大小的东西,隐隐觉得有些眼熟,伸手一摸,触感冰凉温润。她用掌心托着借光仔细辨认——
是一个玉虎镇纸。
曾经宣王爷来谢府时,送给她的玉虎镇纸。后来因为和赵都云起了争执,险些被赵都云摔在地上。而后老宣王为了赔罪,命人将此镇纸精细打包好,再次送还了谢府。此后,这个镇纸就一直给她收在自己房间的角落里,没再拿出来把玩过。
她闺房里的东西,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忽然一阵恶寒,她仓皇地扭头去看,那些横七竖八堆放的物什,突然好像没有一件是陌生的。
她顾不得其它,所幸用裙摆兜起一大堆小物件带出了密室。忽然的明亮让她看清了这些东西——她还是谢小小姐时,用过的的玛瑙丸肩垂,紫檀扇骨和银光绫的摇香扇,甚至还有一个妃红色缎面的配囊,束口处绣着一圈小小的辛夷花。
这是娘在她六岁时,亲手绣给她的生辰礼物。世上绝没有第二个。
这些东西,不应该早随着谢家一把火烧成灰了吗?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除非谢家的火是……
再反应过来时,眼泪已流了满脸。她想过自己早晚会查到赵都云害了谢家的证据,却没想到证据会这样猝不及防地出现在她面前,以她童年的玩件,扇骨上冷冷的木香,和娘精心绣工的形态……
以她朝朝暮暮都在怀念的童年的形式,就这样猝然地,来到她面前。
陆景明翻墙落地时,第一眼见到的弟妹就是这样,水人儿一般,坐在门口,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却死死捂住自己的嘴,不发出一点声音。
他皱了皱眉,觉得有些难办,还是出言确认,“是玉春楼的谢掌柜吗?”
才发觉有外人,她一受惊,悲怆的泪水还没来得及收回去,就抹着脸起身后退,“你是?”
少年将军,被反问也是坦然:“我是北瑛王世子,知你蒙难,受人之托,前来搭救你去云京。”
她才受了打击,此刻凝神专心去听,才能听清他说的什么,怔了片刻,她忽然反应过来:“是陆清和所托?”
陆景明点头道,“正是。”便摘下腰间的一块玉佩,上有北瑛王府四个刻字,“这是北瑛王府的佩,他有一块一模一样的,你应当见过。”
的确见过。在苕江上的时候,陆清和曾用这块玉佩吓得邓船工站不起身来。她吸了吸鼻子,微微颔首,似是认可了他的身份。
陆景明道:“本该救你出狱的,来早一步就能省下许多麻烦。可被云顺郡王抢了先,我只好行此下策,偷偷将你带走。”
谢辛辛霎时感觉后悔。若自己不被仇恨蒙了心眼,再拖延片刻,或许就能跟着这位北瑛王府的世子上云京去。可事已至此,她已经怀揣着这把剑来到宣王府了。
计划赶不上变化,眼前这人可以信任吗?谢辛辛想了想,冷不丁问,“那敢问世子,你可认识这位云顺郡王?你们二人可相识?”
陆景明不知她话里的意思,倒也没把这个小掌柜放在心上,只当她怕赵都云事后算账,如实道:“有些交情,他若问起来,我能替你搪塞一时半刻。”
谢辛辛听到有些交情,当下就变了主意,“我现在不和你去。”
“不去?”陆景明蹙眉道,“为什么,你不喜欢清和?难道你喜欢这个郡王爷?”
谢辛辛摇摇头,反问他,“你受陆清和所托,是否一定会保我平安?”
陆景明想到弟弟口中的“证据”,称是。
谢辛辛便道:“那就行。我现在不和你去,因为我还有事没做完。子时前后,届时你带一件女子的衣装,来此处找我……记得穿夜行衣,莫要像现在这样,一眼便能看出你是王公子弟,多惹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