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忱没来得及制止方远,不过却制止了蕊晓。不仅仅是因为不想让蕊晓在这种情况下露面,更重要的是,谁都不知道究竟生了什么,万一危险还没有消除,万一蕊晓成为了目标怎么办。
方远如果在这儿,楼忱大概都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了,虽然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也许是因为方远难得想要这么一个人,也许是因为紫葡死的太无辜——无论是因为什么,她肯定不该遭此无妄之灾,也许是因为这个时间生这种事真是太糟糕了,如果方远没有说出他打算娶紫葡这种话气氛至少不会这么明显……总之,楼忱觉得很糟,不像是蕊晓和方远那样,全是伤痛和愤怒,而是会清楚的看到这件事会带来多大的影响。虽然现在说这话尚早,但是按着以前的经验,他自然开始担心有人将这桩命案和玄鹰堡拴到一起。
楼忱看着还在哭的蕊晓,告诉自己现在想这些未免太冷酷了,想想紫葡的模样,真的就有些伤心,毕竟是他自己曾经接触过、相处过的活生生的一个人。
蕊晓哭得肝肠寸断,听得楼忱心都跟着疼了。她一边哭,一边咬牙切齿的要报仇。楼忱觉得她这简直就是痴人说梦,单单凭她竟然还想着要报仇,她可能连仇人是谁都不一定能查出来。更何况,根本就轮不到她出手,方远会第一个将对方找出来,然后挫骨扬灰。
这种事情,无论安慰什么都是徒劳,所以楼忱只能沉默的陪着痛哭的蕊晓。
楼忱有些担心方远,担心他冲动之余做出什么蠢事,希望当他控制不住的时候,秦部能派上用场。他看到蕊晓泪水涟涟的朝自己伸出手,他连忙就握住了。蕊晓上气不接下气的说:“为什么?方远这边才点头要娶她,为什么紫葡就遇到了这种事情?”
“生死由命”这种话楼忱若是敢说出来,只怕他会第一个掌自己的嘴。他想了一会后才低声说:“我觉得其他人应该小心一些,因为还不知道究竟生了什么事情。除了杭仲和余阳之外,其余人几乎都是不会武功的,云粼姑娘就更别说了。”
蕊晓的脸上顿时就露出惊慌的表情,仿佛他们此刻正遇到了危险一样:“那怎么办?”
“玄鹰堡若是直接插手的话,我担心流言。玄鹰堡无所谓,但是柏叔以及宋青涯他们的名声……只怕到时候就要传出他们同玄鹰堡暗地里有来往的消息了。”
“那该怎么办,若是害了紫葡的人还要对柏叔他们不利怎么办?余阳和杭州不可能同时保护所有的人。我要同他们在一起,楼忱,我求求你,让我回去。”
“你在说什么傻话,你以为你同他们在一起能帮上什么忙么?还是说你去当箭靶子的?”楼忱立刻用一种异常干脆果断的语气说,随即他就后悔了。他在心中暗骂自己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说出“箭靶子”这三个字。
不出所料,蕊晓哭的更厉害了。楼忱连忙补救,对她说:“是我说错了,绝对不会是什么箭靶子的,你放心,我会帮柏叔他们的。”
“怎么帮?你之前还说不能让人知道我们与玄鹰堡有任何的联系。”
“这其实也很简单,要么是偷偷的将柏叔他们转移到别处保护起来,不让任何人知道。要么就是将他们也送进玄鹰堡中,不过却是被劫持进来的,这样,旁人也不会传什么了。”
“柏叔不会接受你的帮助的,如果是第二条的话,难道你就不担心有人会闯入玄鹰堡将人救走?”
“那你可有什么主意,除了同他们待在一处的计划之外的主意?”楼忱反问,他看着蕊晓脸上的表情,然后点着头说:“既然这样,至少我的主意要比你的有用一些。”
“如果我们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呢?”蕊晓问,“陆明正他们这些人聚在这里,表面上是因为你的玄鹰堡。至于想要洛川图决的,肯定也没有人会承认。如果我们离开这里的话,到时候你就可以查到谁的举动不对劲了。说不定我们就能将人给引出来。”
“这样太危险了。”
“现在危险的人可是柏叔他们。”
“我知道,可是你现在这样着急也没有用,你出的主意更没有用。万一因此落入敌手怎么办。我会现在就派人将柏叔他们保护起来的,还要努力不被人现。”
“可是杀害了紫葡的凶手呢,我们究竟怎么做才能查出是谁?”
楼忱叹了一口气,然后小声的说:“有方远在,你应该不用在想这些问题了。”
蕊晓顿时就明白了,她又哭起来:“这不公平,太不公平了,紫葡她甚至还没有听方远说过一句喜欢她的这种话。方远才下定决心要想要跟紫葡在一起……方远他怎么会受得了这个?”
“他来不及了,他其实早应该做好决定的。”楼忱试探性的伸出手揽住蕊晓的肩膀,蕊晓低着头抹眼泪,没有任何的反应。楼忱的手边便继续加力,将人慢慢的拉到自己的怀里。
楼忱陪了蕊晓一天,而方远和秦部也一直没有回来。楼忱派出去人也没有回来报告消息的,所以楼忱忍不住担心会不会出了大事。但是让蕊晓以这种状态一个人待着他又实在不放心。
等到半夜,蕊晓早就哭累了睡下后,秦部才将方远带回来。楼忱看看方远,现他除了手受伤之外一切还好。楼忱看向秦部,希望他能说些什么,没想到秦部只是摇摇头。楼忱猜他可能是不想当着方远的面说任何关于紫葡的话。秦部离开后,只剩下楼忱和方远。
楼忱观察着方远,他缓慢的、试探性的说:“方远,你查出什么没有?”
方远低着头不说话,楼忱看了一眼他血迹斑斑的手,自己也觉得不好受。
“方远,你先去静一静,当你想谈的时候,我们再来说。”
方远一声不吭的离开,楼忱看着他,总觉得他像是去掉了半条命一般,偏偏他又什么都不说,甚至连紫葡的名字都没有提一句。
方远跨出房门后,守卫立刻就凑上来低声对他说“方大哥,蕊晓姑娘请您回来之后去她那里一趟。”
这话还是蕊晓白天就交代下来的,此刻已是深夜了,方远再过去肯定不合适。方远“恩”了一声后继续朝前走,看那副模样,也不知道究竟有没有听清楚。
方远朝着自己住所的方向走,他走的极慢,步子很重,一步一步的往前挪动。走了一会儿,他忽然转身朝着相反的方向去了。
蕊晓睡着之后依旧觉得不舒服,连梦中都觉得要喘不过来气一样。千枣小心翼翼的摇醒她,她艰难的睁开眼睛,现两片眼皮都黏在了一起。
“姑娘,方远来了。”
蕊晓顿时就想到自己的眼睛为什么这样难受了,因为她哭了一天,因为紫葡出事了。只是一瞬间的事情,蕊晓立刻被拖进了现实之中。
“现在已经很晚了,要不要让方远先回去,等明日再见他?”千枣虽然这样说,但是当她看到蕊晓试图用胳膊撑起自己的时候,她连忙伸手帮忙,将她扶了起来。
“我现在就要见他。”蕊晓声音沙哑的说。
蕊晓擦了一把脸就去见方远。蕊晓的眼睛红肿如核桃,几乎都快要睁不开了,而方远的两手的手背,尤其是关节的位置有明显的挫伤。两人的模样反而让他们自己更加清醒的明白这就是现实。
蕊晓坐在方远的对面,让千枣拿来药膏放在方远面前的桌子上后,便让她退下了。
当两人单独相处,一开始谁都没有说话。蕊晓等了一会后才说:“你用那药擦擦你的手。”
方远沉默的照办了。蕊晓想说话,可是一张口,眼泪倒是先流出来了。她连忙将眼泪擦掉:“方远,究竟是怎么回事?她怎么样?”
方远的手紧紧的握成拳头,然后张开,又握成拳头,张开,如此反复了好几次。最后,他终于开口了:“云粼说她昨晚心中似乎有事,所以出去冷静一下,但是过了很久都没有回去。她不放心,便叫醒了旁人去找,找了一夜都没有找到人。到了白天的时候,客栈中的小儿去柴房抱木柴这才现她。一剑穿心,这根本就不是痛快的死法,她流了一段时间的血,在那些硌人的木头上慢慢的等死……她的尸被人扔在一堆木头上,那些血都染红了木头。现她的小二被吓得魂飞魄散,手中的木头还砸在了她的身上。她死不瞑目,一双眼睛睁了一夜,直到余阳替她合上眼睛。”
蕊晓咬着自己的手忍住哭声,方远继续往下说,仿佛除了声音以外,他这个人根本就不在这儿一样。
“为什么偏偏是她,为什么?”方远问。
蕊晓也想这样问,为什么偏偏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