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赤终于恢复清醒时,天光已是蒙蒙亮。一个夜晚已经完整过去。
脑袋里仿佛还充斥着被大量陌生记忆挤满的爆炸感,赤有些懊恼地甩了甩头,闭着眼平复脑中的晕眩感。
他在打开记忆光团前忽略了一件事——他每月的躁动期快到了。
一个月里总会有这么几天他会被血脉里的兽性本能支配,甚至随着力量的增强,那股躁动愈难以克制。
往日这个时候他都会待在江流璟身边。少年身上的气息是他最好的安抚剂,比任何药剂都有效的平复他的心情。
而江流璟对于赤时不时寸步不离这种行为也早已习惯,只以为又是赤粘人的小花招。
但这一次,赤不仅离开他过了三天,还遇到了记忆压迫。
大量记忆的冲击直接引了躁动期的提前,让赤一下子变成了只知欲望的野兽。
这个状态下的他别说理解人话,就连自己是个什么东西都搞不清楚,全凭本能行动。
这些天,他一直在外面山野游荡,吓得其他幻兽头也不敢露。
直到昨天晚上,失控的幻兽忽然变得前所未有焦躁。看着月亮,来来回回在旷野里踱步。
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有一件必须要做到的事——怪异的念头像是一遍遍敲响的钟,撞得不太聪明的幻兽脑袋嗡嗡作响。
最终,他完全放弃了思考,遵循本能指引一路狂奔向学院方向。
做出决定花了很久,行动起来却无比迅流畅。
仿佛无比确定那个目的地是哪里似的,他一路奔跑,赶到地方,抢走了人,把人带来这里,然后……
然后?
赤忽然睁开了眼,睁大了眼,目光中罕见地流露出慌乱,僵着脸一寸寸将视线往下挪。
挪。
挪。
挪。
先是看到红色的一角。
轮廓、色泽、花纹、弧度,无一处不熟悉,简直刻进了骨髓一般。
毕竟这玩意从出生开始就长在他的身上。赤也习惯了偶尔拔一片下来,用来当武器或者给江流璟加热保暖都很好使。
再然后,是一头浓墨如云的长。
赤的目光顿住了。
他倏得咬紧了牙,抬起右手往自己脸上重重扇了一巴掌。
他对待自己从来毫不留情,这一掌的力道落到宿舍那几个人类身上都足够把他们脊椎打断。
清脆的声音在寂静的山野中极为突兀,赤脸上浮现起一个清晰的鲜红掌印,可他却仿佛感受不到疼痛似的,眼神中满是懊悔自责。
他缓缓蹲下身子,杀人时都平稳无比的手指第一次微微颤抖,轻轻拨开少年如墨的长,露出他尤在沉眠中的面容。
依旧那样恬静而皎洁,美丽得宛若悬天的月亮,仿佛谁也不能玷污他的高洁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