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瑶台冷笑:“巴特尔,都到了今天这个地步,就别惺惺作态了。”
自沈玄度出事后,巴特尔脸上始终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如今从云端跌落,听出瑶台语气里的嘲讽后,终于有了丝痛苦的神色,“瑶台,我筹谋多年,不该有点儿野心吗?”
“你可以有野心,但如果你的野心是满足一己私欲,当初就不应该答应与我们结盟!”瑶台怒道,“你如今走到今天这一步,后悔过吗?”
巴特尔扭头去看黑沉沉的天神河,道:“我以为一切都将尘埃落定,我以为乌桓已经是北州最强大的存在,我以为我能拥有以前奢望不得的东西。但成王败寇,也没什么好后悔的。”
瑶台呼吸一窒,怅然道:“韩老的死让我看明白了,我们这些人不值得他们救。我们就是身陷沼泽地里的臭鱼,自己在污泥里便罢了,还妄图将伸手的人拉下来。当年我不明白沈玄度那个年纪为何会处事那般沉稳,如今懂了,她的经历和遭遇,让她不得不对任何事考虑周全。她不会把人往坏了想,但同样也不会轻易就相信了谁。她信了那钦、信了我,她同样也信了你!”
巴特尔肩膀垮了下去,低声道:“我看到她同你们有说有笑,见到我却公事公办的样子。我以为她知道了什么,我以为她立马会跟我翻脸……”
“巴特尔,你闭嘴吧!”瑶台打断他的话,“沈玄度这个人,对你真是仁至义尽了。”
说罢果断转身离去,心中不由浮现达克攻打乌桓当夜沈玄度乘船离开时对她说的话,她说巴特尔不能杀,乌桓即使败了,但他这个乌桓王应当还是很有号召力。
柔然和女巾不能成为北州强出头的部族,所以,就把巴特尔当做一个靶子,靶子立好了,北州便不会有特别大的战乱。
瑶台不知道沈玄度在遭受了下药和流产几近死亡后,怎么还能这么冷静的分析一切。但不得不说,她说得对。北州想要等待生的转机,只能先让巴特尔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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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京,深夜,李初从噩梦中惊醒。梦里杂乱不堪,醒来却又记不清具体梦到了什么。披了衣服起身在院子里站了许久,虽到了春天,但空气里依旧带着寒意。
去年公主刘安城出嫁北州狼狈回来,沈玄度命丧北州之事,仿佛是昨日才生的事情。
但过去近半年的时间,沈玄度仿佛真的死了一般,了无音信。若不是沈洛白强压着,他恐怕早就闯进北州去寻人了。而且,乾京端坐高位的那个,依旧是甘霖。乾京未平,他去北州也是无益。
他们似乎进入到死胡同之中,始终没能搜集到任何关于甘霖勾结北州,亦或其他有损商乾的证据。故而,刘宣依旧没能归朝。
北州似乎也重新恢复了平静,仿佛曾经的战乱等等并没生过。商乾与北州的状况也变成以前的模样,至于局势会不会变,天下学子说--不会!
甘霖大权在握,对待南平、陵江的态度一视同仁,积极采用朝臣意见。所做决定,皆以商乾利益为根本。至于北州,甘霖的意思是兵攻之,尤其是乌桓和达克,灭族也未尝不可。
众臣及百姓闻言,无不赞她高义。此决策不仅解决了边关之苦,更是在为沈将军报仇雪恨。
李初等人若不知道甘霖先前所作所为,恐也要对她心服口服。所谓灭族,是在给自己铲除后顾之忧吧。
李初转身去了书房,书房里没有掌灯。他走到书桌后坐下,在黑暗中愣神到天亮。
天光大亮中,李初眼神依旧有些恍惚。外面董涞应是起了,似乎去了卧房没看到人,着急忙慌的喊:“二爷,我的爷……”
“我在……”李初回过神猛地被桌子上的信封抓住了眼球。
他脑中闪现出无数个可能,颤抖着手打开,一手潦草字迹站在面前。快读过,上面写的是去年甘霖罢政时的瘟疫详情,瘟疫是有人刻意为之,信件后面列明了涉案相关人员。李初心中一动,知道平静后的风暴即将来临,这是有人给他们递了把梯子,能够把甘霖金銮殿掀翻的梯子。
李初将信件交给林霁尘,林霁尘看完大喜,随即便开始着亲信核实详查。若属实,直接将牵涉到的所有人员秘密看押。
没过两日,乾京再起大事。杳无音信的刘承平大长公主突然归来,因其并无单独立府,故而暂居宫中。
刘承平的到来可谓是掀起了轩然大波,她是先皇刘成照亲妹,又是跟着先皇打天下的人物。当年商乾初立时,若论起军功,她刘承平敢说第二,无人敢说第一。就连吴开山和李丰烨这样的老臣,恐怕都要让上三分。
就是这样一个厉害人物,在商乾立国时隐退了。
若干年后,她突然抱回一个女娃,道是自己的女儿,之后将尚在襁褓中的刘安城托付给刘成照,再次潇洒离去。
当时关于刘安城的身世有诸多传言,这也是刘安城不愿提及的往事。她生的美,又身份尊贵的在皇帝皇后跟前儿长大,辈分上也能长几分脸面。但自始至终,她自己都不敢深究自己的身世。
是以,刘承平突然归京,整个乾京湍流激荡起来。
朝堂上存留了一些老学究,最讲究血脉正统。刘宣失踪,无奈之下同意了甘霖执政。但实际上,暗中一直在宗室中寻找着可用的孩子。他们的打算是,先把选中的孩子立为太子,之后是否登基再作商议。
这次刘承平回来,这些老学究瞬间点亮了眼睛。若说正统,她刘承平算得上一份儿。至于她的女儿刘安城,要看她的生身父亲是谁再做定论。
甘霖对刘承平的归来表现的甚是喜悦,着人打扫宫殿添置物品,安排的无一不妥帖。
刘安城第一次见到母亲,心中忐忑。等看到她鹤颜白时一怔,从面容看,她与母亲长得并不像。
刘承平见到刘安城时并没有表现的很亲热,只淡淡的道:“你都长这么大了。”
刘安城难掩心中失落,嘴边有千千万万个问题,但触到刘承平冷淡的眼神时,瞬间连声音都不出来。
当夜,刘安城辗转难眠。翻来覆去之际,突觉黑暗中有人站在床边。她刚想高呼,便被捂住了嘴。
“是我,别叫!”偏冷的声音传来,刘安城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颤,这气息不是别人,正是消失许久的沈玄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