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他视线又晃到陈青萝脸上,眼前一亮,但看到她的表情,又感觉拒人于千里之外,不太好接近。他在隔了一米远的座位坐下。
「上次桌上是马失前蹄,看走了眼。我后来去查了那个对子,网上多得很,我没想到还会有人特地去记这个。」
石漱秋还在为这事耿耿于怀,王子虚觉他心性的幼稚。因为《古城》的事,他也不想再哄着少爷玩,只是淡淡说:
「我不是特地去记的,只是扫过一眼。只要按照规律,临场对出来还是很轻松的。当然,结果都一样,所以你可以怎麽高兴就怎麽想。」
石漱秋第二讨厌的人是装逼的人,最讨厌的是比他还能装逼的人。所以表情一瞬间变得不太好看。
他的两位哥们儿对视一眼,双双也在一旁坐下,哥们儿之一说:「听说,石漱秋把你推荐给了《古城》,结果你被退稿了?」
赵沛霖眉头一皱:「石漱秋推荐的?」
王子虚也是眉头一皱:「你怎麽知道我被退稿了?」
……
吴主编进了总编室十分钟,杨编就在忐忑中度过了十分钟。
此期间他不断催促同组编辑们快审稿,恨不得在吴主编出来前把稿子审完通过。
当然这是不可能的。王子虚的这篇稿子6o万字,放在任何地方都能算大部头了,一个星期都未必能看完,更别说还得审了。
同组的编辑一边看,一边唏嘘不已,转过头来感叹道:
「我靠,强啊杨编,这个王子虚有点东西。」
另外一个编辑也加入了话题:「上次他那个《野有蔓草》就写得很不错,听说也是给其他杂志投了没人要,转投的我们,结果捡漏捡到宝了,没想到他还有这麽牛逼的货,杨编,我有时候真的羡慕你的狗运。」
编辑之一问:「他投什麽杂志被拒了啊?」
「他当时是新人,不知道规矩,跑去投的《获得》和《现代》。」
那位编辑一吐舌头:「那确实是萌新操作。也幸好投的是这俩杂志,要是次一点的,我们也不好收了。」
「所以说是捡到大漏了呀!」
杨编低声说:「知道是捡漏就快点审,免得夜长梦多,这篇稿子我们还不一定能拿下呢?」
同事手捧着他的草稿道:「光看这个开头就初见端倪了,怎麽,部里有阻力?」
杨编小声说:「太长了。」
同事低头又看了眼,也压低声音:「长确实是个问题,不过我们也不能老是停留在舒适区,就因为长而拒绝这麽好的稿子,太保守了吧?」
「说得对!」
两人身后忽然响起申主编的声音,把他们吓了一跳,他们回头,现申主编眉头紧锁。
「我们的杂志以前号称『文艺先锋』,掘了那麽多新锐,因为那件事,竟然一转而变得越来越保守。」
杨胤和同事均是默然。申主编说的那件事,差点害得一位如日中天的作家陨落,也让杂志风格越来越保守,所以那事一直是部里的伤疤,平时很少有人提起。
终于,总编室的门开了,吴主编趾高气昂地走出来。
他面无表情,眼神闪烁,杨胤却总觉得他没憋着什麽好屁,心里有些玄虚。
「申主编,还有杨胤,总编请你们进去。」吴主编走过来说。
杨胤忐忑不安地跟在申主编身后走进总编室,吴主编没进门,帮他们把门给关上了,刚站定,总编就说:
「那篇稿子,先暂停组稿程序,从其他编辑那里收回来,不要扩散。」
「为什麽?」申主编失声道。他知道总编这样一说,这篇稿子刊载的希望,十分里便少了八分。
总编说:「吴主编刚刚收到消息,这篇稿子不是第一个投给我们的,先投给了《古城》,被拒稿了,才投给我们。」
杨胤沉默,申主编摊开双手:「这不是很正常吗?」
总编说:「作者在各个杂志之间投来投去确实很正常,我们又不是封建专制,不搞人身依附,但是你要知道,《古城》跟我们杂志是同等级的杂志,他们把这个稿子拒了,一定有其理由。」
申主编问道:「那是什麽理由?」
总编摇头。退稿这种事,本来就不好传出去,在文学杂志领域属于忌讳。能够知道这个消息就已经算出格了。
申主编道:「我干了2o年的编辑工作,亲历过的退稿风波也有好几次,有不少后来的名作被退掉,对编辑对作者,结局都不算好,更别提还有路遥和《平凡的世界》这样堪称结局惨烈的。
「总编,不管别人家退不退稿,如果我们也跟着退,那就相当于这篇稿子的投和本家杂志社都退稿了,要是也传出去,对作者还有这篇稿子的打击都会相当沉重,甚至有可能埋没。您想想,这可是6o万字的稿子啊,作者费过多少心血?」
总编有几分不耐:「你是个理想主义者,你总是天真烂漫地想要你好我好大家好,但是现实情况就是,这篇稿子投《古城》,然后被退掉。你一片赤诚想要收,甚至都没看完,你也要注意考虑影响啊!」
申主编说:「我不知道能有什麽影响。我只知道,如果我们不收这篇稿子,把当年《平凡的世界》的遭遇重复一遍,会十分不好。」
总编说:「谁会想重复当年路遥的悲剧?谁不知道退稿会给作者很大的打击?但是当年的悲剧能够怪那个新人编辑吗?退稿是每个编辑的权利,哪个作家没被退过稿?路遥被退稿后遭受的打击,有没有他自己的原因?」
申主编实在忍不了:「可我们退稿的理由不应该是『《古城》也退了』!那乾脆我们不要审稿了,交给《古城》的编辑审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