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林子按着陈东所言,在墓旁搭了一个棚子,白天就去街上打个零工用以糊口,晚上便返回破棚睡觉。
虽然生活清苦,比起宫中天差地别,但他本就是穷人出身,倒也没什么怨言。
直到三个月之后的某一晚,他在熟睡之中觉得似乎有异动,一睁眼才现明晃晃的长剑顶在了他的咽喉之上,寒意彻骨。
他虽然手无缚鸡之力,倒也并不惊惧,更没有叫喊,而是看着眼前这个黑布蒙面的剑客。
“你是陈东什么人?为何替他祭扫?”黑衣人的声音有些含糊,但威胁之意很明显,“若是敢虚言欺骗,我就一剑送你归西!”
小林子缓缓说道:“我也是太监,陈公公对我有恩,让我能够逃出京城这个险恶之地,安然度过余生!我这么做,只是完成他最后的嘱托而已。”
黑衣人见他目光坦诚,便将剑放松了些,追问道:“除了让你祭扫,陈东还有什么交代?”
小林子看了看他,说道:“陈公公的交代为何要告诉你?你又是何人?”
“你若不说,我即刻要你的命!”黑衣人大怒,剑尖指住他的心口,双目灼灼光。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小林子闭上了眼睛,淡淡说道,“你若不是陈公公所言之人,即便杀了我,也休想得知只言片语!”
黑衣人闻言一愣,随即便呵呵笑了两声,说道:“想不到他一生孤苦,不得好死,选了个人倒还有点骨气!”
他将长剑还鞘,温言道:“我便是陈东所言之人,应该是有什么东西要交给我吧。”
小林子又将眼睛缓缓睁开,说道:“你休要诓我!除非你拿出信物来,否则我难以相信!”
黑衣人目光一闪,语气中带着些笑意,说道:“小鬼,你的心眼倒是不少,居然还敢反过来诓骗我,他为人谨慎,做事更是滴水不漏,绝不会有信物之类的东西。”
小林子没想到对手如此了解陈东,心中更是信了五六分,因为陈东只是告诉他,只要见到那个人你就明白了,确实不曾交代信物。
黑衣人见小林子如此倔强,也有些无可奈何,只得将头上的黑巾、蒙在脸上的黑布尽数去掉,笑着问道:“这下你该相信了吧!”
小林子此时才明白,为何来人要将头也蒙住,原来并无头,还有点点香疤,竟然是个和尚!
而最令他惊讶的是,这个和尚的形容相貌居然与陈东有七八分相似,只是看起来更加魁梧、强壮!
“你,你,…莫非你是陈公公的亲人?”
小林子终于明白陈东为什么这么说,如此相似的容貌必然有血缘关系无疑,便不需要任何的凭证了。
“但是,陈公公明明没有任何亲人在世,锦衣卫反复查过的!”
和尚长叹了一声,在他身边坐下,说道:“陈东是我同胞的兄长!只不过因为我刚出生便被秘密送入莆田少林寺,因此除了父母之外,并没有其他人知道。”
“其实我家的先祖便是当年叱咤风云、与太祖争夺天下的陈友谅!”
小林子被这句话吓得瞠目结舌,根本说不出话来。
陈友谅当年的权势、兵力远在太祖之上,只是时运不济、用兵失误,这才败北,想不到竟然还有后人。
“兄长陈东就是为了颠覆朝廷,才不惜自毁其身,实在是壮烈之至!”
小林子这才明白,陈东为何已经身居高位还要谋反,究竟是什么原因,心中也有些佩服其勇毅。
“就在你抵达此处不久,我便得到了兄长被腰斩的消息,心中自然悲痛不已。”和尚黯然道,“但我想他即便身死,总会给我留下些什么,多半便是着落在你身上。”
“我观察了三个月,现你是个守信之人,并无半分懈怠,这才现身与你相见。”
小林子终于相信了,坐直身体,看着眼前这个僧人,正色道:“既然已经见到了你,我终于可以将陈公公托付之事完成了。”
他虽然年纪还小,声音也有些稚嫩尖利,但眉宇之间自有一股气势,倒也令和尚肃然起敬,拱手道:“我代兄长、双亲多谢了!”
这也是和尚的疑惑之处,这三个月他不仅是看小林子的人品,也对他所住的棚子里里外外搜了个遍,却一无所获。
此时见他两手空空,更不知道要从什么地方变出东西来。
小林子转过身来,背对着他,脱下身上破旧的衣服,露出了瘦骨嶙峋的脊背。
“陈公公说,只要我见过了那人,让他以独门武功自肩井穴注入,便能有所得!”
和尚心念一转,便运转陈家祖传的内力,按住了小林子瘦弱的肩膀,真气源源不断的输入进去。
小林子的背上一开始感觉到麻痒,随后便是剧痛,如同万针攒刺!
但他生性坚毅,紧咬双唇,却不出呼痛之声。
而在他的背上,渐渐浮现出细如蝇头的文字,总有六七百字之多,密密麻麻,竟然是一篇上乘武功的心法。
开篇四字便是其名:葵花宝典!
和尚面露喜色,知道这是兄长以密法刻在他背上,只有以陈家的内功输入,才能显现出来,便当即记忆下来。
若不是他天资过人,平时又有诵背佛经的习惯和经验,也不可能在短短半个时辰之内,将这篇口诀全然背下来。
饶是如此,他一边费心记忆,一边以内力注入,到了最后也是面色苍白,心力交瘁。
等他的内力一撤,那些字迹便渐渐消失,从此再也不会出现,而小林子看似坐的端正,其实早就已经痛晕过去。
等他幽幽醒来之时,现和尚并没有走,而是守在他的身旁,默默念经。
“你还有什么事吗?”
小林子疑惑的问道,在他看来,自己已经完成了使命,和尚还留下来干什么。
“贫僧乃是莆田少林门下,法名红叶!”和尚见他醒来,便合十道,“你既然孤苦无依,也算是我兄弟的晚辈,不如就拜入我的门下吧,以后也好有个安身之所。”
“你从京城长途跋涉而来,成全了陈东最后的嘱托,法名就叫做渡元吧。”